巢湘玲回忆1941年掩护影剧家蔡楚生夫妇撤离香港险境

东纵传人 发表于2016-07-17 11:22:23
    1941年底,日军占领香港不久,我受命掩护影剧家蔡楚生及其夫人陈曼云撤离险境。这段经历惊心动魄而又富于戏剧性。
    那时的香港,笼罩着恐怖的阴云。大批日军涌入市区,遍立岗哨,滥施淫威。他们在抢掠财物、强奸妇女时的狞笑;深夜在街上纵放狼狗嘶咬行人的吠叫,令人终日毛骨悚然,惊恨交加。一些进步的文化人也受到严重的威胁。据说日本人在各电影院公开打出幻灯,指名要梅兰芳、蔡楚生、司徒慧敏等知名文化人即到香港半岛酒店会面。表面是恭请,实际上是政治阴谋和诱捕的危险信号。许多文化人为躲避敌人搜捕而东迁西藏,进行隐居和伪装,弄得很狼狈。
   我是香港人,当时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自1940年起,就由组织安排做情报工作。这时也按照领导上的指示,隐蔽在家里,焦急地等候着上级的指令。
   一天,我的直接领导徐人杰同志来到我家里,叫我到街上去了解一下从筲箕湾至西环沿路日军岗哨的布置情况。事后,他交给我一项任务,要我随时作好准备,协助陈曼云大姐掩护蔡楚生同志撤出香港。他告诉我,蔡楚生的处境已十分危险。因为他在香港执导影剧三年,认识的人很多,敌人很容易得到他的相片,发现他的行踪的。因此,组织上决定,首先把蔡楚生护送到九龙,然后再转移到内地。我的任务就是掩护他安全地到达集中护送的地点。
    为了这次行动更加安全稳妥,组织上给我们作了颇有戏剧性的安排,要我们作一些必要的化装。记得当时徐人杰同志是这样向我交代的:“蔡楚生准备扮作一个失明的老人,认作是你的‘舅舅’,陈曼云是你的大家姐,你们这对外甥女,自幼因父母早丧,是由‘舅舅’抚养长大的。现在一家三口,因‘舅舅’失业,在港难以存身,就按照当局‘归乡运动’的要求,一起被疏散回乡。”他强调说:“你们无论是遇到敌人盘查或不幸被捕,都要统一这个口径。”要求我遇事要镇定、机警、灵活,一切要听从“大家姐”的指挥。
     我和蔡楚生夫妇是比较熟悉的,我们曾经住在一起。在日军攻击香港时,也曾一起躲在跑马地黄泥涌的防空洞里。所以我在接受任务时,没有感到意外,不仅觉得是组织上对我的信任,也是我为同志为朋友应尽的责任。我根据平时对蔡、陈二人的了解,对我将要扮演的“外甥女”可能遇到的情况,作了多种设想和思想准备,就像一个演员在后台全神进入角色准备登场一样。
    在我接受任务没几天的一个早晨,“大家姐”陈曼云就带我去接蔡楚生“舅舅”了。这时我才知道蔡楚生几经搬迁,那时正隐居在筲箕湾小巷中一间已停业的藤店里。我们各自按照装扮的身份相见,我亲切地叫了他一声“舅舅”,他亲昵地把我叫作“阿玲”,彼此会心而默契。我把街上日军岗哨的情况向他作了介绍之后,就像一家两辈在“大家姐”的带领下匆匆上路了。
    虽然天色尚早,但街上往来的行人已很多,大多是拖男带女向外疏散的难民,彼此极少言语,显得格外的沉寂。我们三人也混入这股人流,按照预定路线,默默地向前走去。
    记得那时“舅舅”身穿蓝灰色长衫,头戴一顶灰色旧毡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陈旧的太阳镜,脸带忧郁,步伐龙钟,像是个有眼疾的老头子。他一手拿着个包袱,一手扶着我的肩头,随我而行。在他这种神情的感染下,我手挽着一个藤笈(用藤心编织的小提箱),怯生生地依偎在他身边,好像生怕他会摔倒一样。陈曼云大姐走在我们前面,相互间保持一定距离,以便观察岗哨和周围的动静,前后照应,或处理遇到熟人等意外情况。
     我们每到一个岗哨,都要停下来接受检查和盘问。日军岗哨十分蛮横,稍不合意,就毒打、罚站,甚至脱光衣服跪在地上示众。此情此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还要装做顺民,忍气吞声地给这群野兽鞠躬行礼。为掩护蔡楚生安全地通过岗哨检查,我们一般都不单独地经过岗哨,而是有意地夹在难民群中,或由“大家姐”首先上前应付盘查,用日语与日军攀谈,以分散敌人对“舅舅”的注意,我就趁机挽着“失明”的“舅舅”从旁混过去。一些伪警察看到“大家姐”懂日语,也不敢刁难。
 很幸运,我们就这样通过一个又一个岗哨,始终未被敌人看出破绽,把蔡楚生安全地护送到目的地中环三角码头附近一间旅店。
 虽然我把蔡楚生送到了指定的码头,但对他是否能够安全地撤出香港还是有些担心。后来听说,他们在组织的安排下,同夏衍、司徒慧敏、金山、郑安娜等十多人,分别乘船经长洲岛到达澳门,然后经台山、梧州到了桂林。这时,我这记挂的心才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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