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野回忆两广纵队文工团在淮海战役(中)

东纵传人 发表于2016-07-17 14:28:12
血与火的洗礼
    淮海战役第一阶段刚结束,正当徐南阻击战的紧急关头,曾司令在手头完全没有机动部队的情况下,下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心,就是把纵队直属警卫连、侦察连与我们文工团一起派去增援频频告急的芦村寨阵地。那时,战役第一阶段在全歼蒋军黄伯韬兵团之后宣告胜利结束,第二阶段的作战任务是集中优势兵力吃掉正在北上增援途中之敌黄维兵团,同时以包括两广纵队在内的一部分兵力阻击数十万向南逃窜的蒋军。我们纵队的阻击对象是兵力强大、装备精良的敌孙元良兵团,而我芦村寨阵地是敌军企图突破的重要目标。他们凭借其绝对优势的兵力,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不断向我阵地发动猛烈的进攻。扼守这个阵地的我纵队第一团经过两个昼夜的顽强阻击,一次次给敌人以重创而保住了阵地。但该团本身亦受到严重的伤亡。阵地附近的村庄被夷为平地,周围的树木全被炸倒,阵地上的工事大部被摧毁。团长彭沃在电话中向曾司令报告再一次击退敌人的冲锋后说:“我们团这两天打苦了,伤亡相当严重,再打一个回合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曾司令说:“老彭啊,现在已到了最严重的关头,今天我们要和敌人‘晒栏’(广东客家话意为与敌人决一死战)啦!我把直属队的人员全部交给你,芦村寨绝对不能丢失,必须坚持到九纵前来接防!”彭团长完全明白肩上所担负任务的分量,他以坚决的声音答:“请首长放心,我们团就是剩下一个人,亦保证坚守在阵地上!”接着司令部下达命令:纵队直属警卫连、侦察连、文工团及所有剩下的机关人员通通拨归一团指挥,加强芦寨阵地。我们团接到命令后马上把同志们集中起来,卸下背包及其他随身物品,部分同志扛上枪支弹药,部分同志(包括女同志)把凡能当作担架用的东西都扛上,与警卫连一起向着火海中的芦村寨阵地摸黑跑步前进。同志们上了阵地就抓紧战斗间隙抢救伤员,运送弹药,抢修工事。战斗打响了就拿起携带的武器或阵亡战士的枪支,伏在被炸成只有膝盖高的堑壕里与战士们并肩战斗,一次又一次粉碎敌人的疯狂进攻,直到前来接防的第九纵队陆续赶到,才奉命从阵地上撤了下来。
    文工团作为一支专业的文艺队伍,在特定的情况下被作为武装队伍直接投入战斗,而且与作战部队一起胜利完成了极其严酷惨烈的阻击任务,这在我军的文艺史上相信是罕见的!曾司令之所以果断地作出这个不同寻常的决定,一方面固然因为当时他手头除警卫连和侦察连外确实再也没有可用之兵;另一方面亦由于对这支文艺队伍素质的了解与信赖。他深知,文工团的成员,绝大多数经过长期艰苦战争的锻炼与考验,许多人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与战士们同患难共战斗,因而深信他们完全可以经得住这场严峻的血与火的洗礼!事实证明,文工团的同志们没有辜负纵队首长的信赖,在伟大的淮海战役中,我们全团七十四人随军出征,参加了战役的全过程,在各条战线上努力工作,奋勇杀敌,因而人人立功受奖,在战役胜利结束后纵队政治部召开的庆功大会上一齐戴上了七十四朵大红花。我们以此作为向首长缴交的一份合格的试卷而感到无比光荣和自豪!同时亦衷心感谢司令员对我团的了解与信赖!

“别的地方省一点,也要让你们这出好戏顺利出台!”  
    两广纵队成立后,接连参加了华东战场的内外线作战和豫东、济南等战役,各地的翻身农民及从蒋军解放过来的战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部队中来。在迅速发展的大好形势下,为了配合部队对新战士及解放战士的思想教育,我们团决定自己动手创作演出大型歌剧《为谁当兵》。戏的内容描写分隔在不同军队、不同地区的兄弟俩(一个在解放军,一个在国民党部队;一个在解放区,一个在蒋管区)的不同遭遇。在一次歼灭蒋军的战斗中,弟弟被俘,与哥哥重新聚首,并在共产党的教育感化下,获得新生,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与哥哥一起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立功。通过这个故事提出并回答了一个带普遍性的问题,即:作为一个军人,究竟为谁当兵,为谁打仗?济南战役结束后,即由副团长谭军领着创作组的同志们投入紧张的剧本创作。不久,淮海战役打响,他们在极其艰苦的行军途中,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利用点滴时间没日没夜地谈,断断续续地写,直到淮海战役胜利结束,剧本亦基本完成了。1949年1月下旬,部队到达豫东的虞城休整时,《为谁当兵》就投入了紧张的排练。这是我们团自己创作演出的第一个大戏,大家的共同心愿是一定要把这一炮打响!但摆在面前的迫切问题是,经过长期的行军作战演出,舞台装备已经破旧不堪,乐队的乐器一直非常短缺,而要进行补充与更新就非有相当大一笔钱不可。政治部肯定拿不出钱,后勤部亦是囊中羞涩,再说谁能给文工团批大笔的款子呢?想来想。去,惟一的办法是直接找曾司令去,只有找到他,钱的问题才可望得到解决。政治部的领导对我们的事也很关心,告诉我们曾司令正在贾汪参加华野前委在那里召开的会议,又听说会议期间华野还可能拨巨款给我们纵队作为下一步渡江南下征战的军费。团部几位负责同志研究的结果,决定由我亲自出马去找曾司令。我心里想,这是惟一的出路了!弄不到钱,原定的排练演出计划就要泡汤!曾司令就是去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找到,只要找到了他,我赖死也要把钱弄到手!下定决心,当天晚上连行李都不带,就同通讯员邓强匆匆上路。
    贾汪位于江苏西北部,以盛产原煤闻名,与虞城都在铁路线上,两地相距约二百多公里,这一带就是当年使日本鬼子丧胆的铁路游击队出没的地方,华野前委的会议就在贾汪煤矿召开。淮j海战役结束后,铁路虽已开通,但客运尚未完全恢复,火车多跑货运,又因蒋军飞机白天经常出动骚扰,故行车多在夜间。我们搭的就是那种无遮无挡主要运载军火与货物的平板车。时值严冬,寒风呼啸,火车走走停停,我和邓强俩紧靠着蜷缩在货堆的.缝隙里,冻得浑身打颤,四肢麻木,整整挨了一夜,拂晓才到达贾汪。下得车来好不容易找到煤矿招待所小憩,并在他们的帮助下与曾司令的随行人员联系上。邓强一头栽到床上就睡死了,我心里急得毫无睡意,直等到十时许终于在一间会客室里见到千盼万盼的曾司令,真是谢天谢地啦!曾司令是在会议休息时出来接见我的,我一进门他就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我握着他那温暖的手激动地说:“曾司令,可找到你啦!”他说:“你是怎么来的?快坐下来谈谈。”我说是坐平板火车来的。他说:“嗨!这么冷的天坐平板车,冻坏了吧!”这时有人给我端来一杯热茶。还没等我开口,曾司令笑着继续说:“你老远跑来找我,看来事情还不小哩。”我傻笑着说:“我是临急抱佛脚来了,曾司令,我们急要用钱哪!”他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早就估着几分啦,莫不是又有什么好戏出台了?”我说:“正是正是。”跟着就把文工团为何创作大型歌剧《为谁当兵》,剧情如何如何,如今剧本写出来了,排练如何密锣紧鼓进行着;接着又把早已在肚里背熟的词儿诸如我们的幕布、汽灯如何破旧不堪,乐器、道具如何残缺不全,补充更新装备如何刻不容缓,这就需要一笔不小的钱,现在真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啦等等,一五一十像数快板般数了一通。曾司令边喝茶边听着,等我说完就饶有兴趣地说:  “为——谁——当——兵,好!内容很好,名字也起得好。现在部队正需要这样的戏,算你走运,华野拨给我们的钱刚到手你就来了,你们情报真灵啊!哈哈哈……”一串笑声过后就问:“说吧,需要多少钱?”我把大概的数目讲了,他沉吟了一下说:“好吧,现在部队也等着用钱呢,不过,别的地方省一点,也要让你们这出好戏出台!你马上写个条子给我。”我赶紧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上请求拨款的缘由及所需金额,签上自己的名字就递了过去。他接过条子,扫了一眼,拿过我手上的钢笔就在上面写下:“所需之款,请后勤部照数拨给。曾生,1949年1月××日。”这时我高兴得心里怦怦直跳,双手接过批条恭恭敬敬地给他鞠了个九十多度的躬说:“谢谢曾司令!我们一定把戏演好,到时请你来看。”然后把那张宝贝批条小心翼翼地揣进贴身的内衣袋里。这时有人来招呼他继续开会去,我即向他告辞,说今晚就回虞城,问他还有什么吩咐。曾司令边走边说:“昨晚你挨了通宵,歇歇再走嘛。再说,华野给我们的钱还在这里,你现在回去也拿不到。”走到门口转过身又说:“会议今天结束,我们明晚就回去。这样吧.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到矿里去看看,好好玩它一天,明晚就坐我的车一起走。”我说:“那太好了!”曾司令一走开,我就迫不及待地又把那张批条掏了出来,看了又看,那高兴劲儿就别提了。从昨晚到现在一路上有多少的焦急多少的担心!心里头就像压着块石头,现在批条到手了,心里的石头落地了,顿觉心清神爽,浑身轻松舒畅。望望天空,太阳高照,这才发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该回招待所叫醒邓强去解决肚子问题了。(作者:史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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