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广纵队不顾血战一周的极度疲劳及重大伤亡,和各兄弟纵队一起勇猛追歼逃敌。路上到处是敌人遗下的伤兵和尸体,烧焦了的汽车,打毁了的坦克。我们的战士唱着“追上去,追上去,不让敌人跑掉!”的战歌大步疾进,昼夜兼程,并一路收拾残敌,终于在12月4日拂晓将二十多万敌人包围在萧(县)永(城)地区。
为了完成追歼敌人和压缩包围圈防敌突围的任务,我两广纵队第三团将第一、第四、第五连调整充实,组成一支精干的突击部队,由我率领,在我团先头前进。4日下午,我们追击敌人到了萧县马庄,正在吃饭,忽听南面两公里处枪声大作。我判断是张小阁子的敌人突围,正与友邻部队接战。于是我们立刻丢下饭碗,迅速出击,冒着敌人炮火冲过了开阔地,正好在阎阁以西一条小河处将逃敌四二师的一个团拦腰截断。在我们勇猛的截击下,敌人乱成一堆,东西乱窜,人马践踏,侥幸没有死的,举起手驯服地做了俘虏。这时,天空飞来两架敌人野马式飞机。战士们说:“吊丧机”来了!”我们越靠近敌人,“吊丧机”就越没办法,只是盲目地绕着圈子,最后向排好队的俘虏扫了一阵机枪就夹着尾巴飞走了,剩下的是远处敌人榴弹炮盲目地射击。我令第一连和第五连各一部追歼逃跑的残敌,注意与友军联系协同,坚决不让敌人跑掉;四连就地肃清残敌,打扫战场。这一仗,共歼敌三百余人,缴获八一迫击炮四门,轻机枪七挺,枪支、弹药和器材一大批。
我第一连和第五连各一部沿公路追击残敌到达屈楼,发现前面的阎阁响着激烈的枪炮声,火焰和浓烟包围了村庄。经联系得知,敌人一个团在五辆坦克的配合下,向阎阁的第四纵队第二十九团二营阵地猛烈反击,妄想在这天罗地网中打开一个逃命的缺口。驻守阎阁的友军击退敌三次冲锋后,伤亡甚大,弹药缺乏,阵地被毁,全村房屋着火。敌人又进行更加凶猛的第四次冲锋,坦克开到了阵地前沿。友军的手榴弹已经用尽,情况万要危急。我第一连方泉副连长立即鼓动战士们说“我们的任务是不让敌人跑掉,大家冲上前去,和四纵同志们一起把坦克捉过来!”于是,同志们立刻把多余的缴获物资丢在地上,等不及后续部队全部到齐,也来不及向上级请示,由方泉和排长黄兴带两个班,五连连长李郁军带吕海、陈礼来两个排,越过被敌人打得泥土四溅的开阔地,向枪声最激烈的地方冲过去。
我们非常及时地增援上去,四纵队的同志见了,离兴地大叫:“广纵的同志们来了!”方泉首先找到四纵的营长,表示愿受其统一指挥,并送给他们一些刚缴获的弹药。我们立即投入战斗,迅速勇猛地向敌人的侧面插过去。友军的指导员指挥两挺重机枪掩护我们。攻占阎阁前沿阵地的敌人在我们突然打击下,狼狈后撤了。一连当即缴获了四支步枪和四支冲锋枪,恢复和巩固了原有的阵地。但是,敌人的坦克又冲上来了,坦克后面还跟着 一群步兵。我们与四纵同志沉着应战,用火力封锁跟在坦克后面的步兵。一连二班长杨克庭率领该班利用村前的一条干涸河沟,一班长黄草娣率领该班依托房屋,待坦克来到近前即向它的履带一齐投出手榴弹,机枪、步枪则集中火力打坦克的观察孔,炸得敌坦克一拐一拐地调转屁股就逃。战斗小组长黄伟林负伤不下火线,副连长叫他休息,他却追着坦克冲上去扔手榴弹。一直打了三个多钟头,敌人连续多次冲锋,终于被我们彻底打退了。
天黑了,敌人的炮火也减弱下来。五连乘胜追击敌人到了阎 阁西南的刘楼,听到一片吵闹声,原来是敌的汽车、炮车挤着撞着,互相抢路逃命。五连的同志们立即冲过去,消灭了敌人的一个班,攻占了几个地堡。这时敌人的三辆坦克在坟堆里进行掩_护,并向我射击。三班长陈金龙乘着黑夜爬过去,发现坦克上面还搭载有敌人步兵在向我射击。他一轮冲锋枪扫倒了敌人,那几辆坦克也慌张逃走了。五连随即攻占了刘楼,从而解除了阎阁友军之危。
敌人被打退了。在阎阁,四纵的同志和广纵的同志热烈握手,相互问好。他说一句:“你们来得真好!”我们说一句。你“ 们守得真顽强!”他又说一句:“你们出击真勇猛!”四纵的营长 激动地握着方泉副连长的手说;“一定要替你们请功!”两支兄弟部队互致战斗友谊,村庄余烬的火光照耀着同志们胜利的微笑。
阎阁战斗后不久,华东野战军发出由代司令员代政委栗裕及谭震林、陈士渠、张震、唐亮、钟期光等首长署名的嘉奖令,嘉嘉奖令说,两广纵队第三团第一连和第五连在阎阁战斗中主动向敌出击.配合友军作战的事实,“充分表现与发扬了我军作战中勇猛顽强,积极主动,互相策应的传统作风”,“特此通令嘉奖并责成全军向此范例学习。”华野首长对我们的嘉奖,极大地激发了全体指战员的战斗意志。
12月6日上午,我们在锦桥与企图突围之敌第九军一六六师一部遭遇,展开了一场激战。第一连方泉副连长率领该连,在第四连、第五连的配合下,率先攻进锦桥村内,直插敌群,与敌拼搏,多次打退敌人反扑。四连开始从正面进攻失利,后改由左面低洼隐蔽地攻人村内,协同一连、五连肃清村中敌人,余敌依托村南小河堤与我隔河对战,并以猛烈炮火轰击我阵地。战至黄昏,敌人不支退往谢楼。这一天,我们歼敌二百余人,并紧缩了包围圈。但我们也付出沉重的代价,伤亡了四十余人。方泉同志不幸被敌人的子弹击中胸部,但他仍坚持指挥战斗,直至因流血过多倒了下去。他被抬上担架时,仍吃力地对身边的同志说:“你们要继续作战,坚决把敌人消灭掉!”第二天,方泉这位无私无畏的英雄,终因伤势过重而光荣牺牲。这一仗,四连指导员古周全、五连连长李郁军和我也负了伤。
我是在与敌人隔河对战中,在前沿观察,准备率部队渡河歼敌时被敌人的子弹击中腹部,肠子被打断,伤势很重,由直接支援我们的山东民兵担架队从火线上抢救下来。当天晚上被送到两广纵队卫生处。但当时纵队卫生处设备差,无法治疗,野战医院又联系不上,江枫处长心急如焚,无计可施。两广纵队曾生司令员见状,想起友邻华野四纵队卫生部医疗条件会好些,便立即与四纵联系,派专人连夜冒雪将我送往四纵队。曾司令员与陶勇司令员有深厚的战斗友谊。阎阁战斗那天晚上,陶勇立即向曾生致谢,并报请华野对我团通令嘉奖。陶勇叫卫生部全力抢救我。但由于我负伤已超过了三十六个小时,伤势恶化,生命垂危。大多数人认为已无法做手术了,只能用保守疗法。但是,女手术队长樊迪虹同志自告奋勇,不怕风险,坚持说只有动手术才有一线希望。当时条件极其简陋,在农舍中的煤油汽灯光照下,樊迪虹和其他军医想尽一切办法,精心给我做手术。她先用原始的麻药进行全麻,然后把外露的肠子放到脸盆里洗干净掉坏死的组织和大网膜,再把被打断的肠子接好。做完手术,便给我注射刚缴获的、当时极为珍贵的美造盘尼西林(青霉素),在她们精心护理下,终于把我从死亡边缘抢救过来(我住院时陶勇和曾生都曾派专人到医院慰问,关怀备至)。手术后几天,当我清醒过来后,便向樊迪虹同志表示衷心的致谢。这时她拿了一张登载着华东野战军首长嘉奖两广纵队第三团的嘉奖令的四队报纸给我看,并且说:“不论前后方,不论哪个部队,都是为了全国解放,生死同心协同作战啊!”她的这番话,正道出了华野全体指战员的共同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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