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尔滨东北烈士纪念馆里,陈列着一枚金光闪闪的“毛泽东奖章”和一枚银质“红星战斗英雄奖章”,这就是党和人民给予“独胆英雄”陈树棠的崇高荣誉和最高奖赏。
陈树棠同志是一一九师二十二团八连一排排长。天津市塘沽区于家堡子人,一九二四年出生在一个贫寒的铁路工人家庭里,一九四五年九月入伍,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入党。在党的培养教育下,他立场坚定,爱憎分明,行军、作战,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入伍后仅三个年头,就为人民立下了不朽的战功。在一九四七年六月二十七日的开原阻击战斗中,他英勇杀敌,以身殉国,年仅二十三岁。
(一)
一九三七年芦沟桥事变爆发后,蒋介石顽固推行“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反动政策,使日本帝国主义者在鲸吞东北三省之后,又长驱直入侵占了华北和大半个中国,把灾难深重的中华民族投入了万丈深渊。
一天,陈树棠的父亲,因为反对克扣工人的工钱,和工头争吵了起来,接着就以“思想不良”遭到监视、传讯和烤打,后来被迫离开了故乡,离开了一家骨肉,从此杳无音信了。父亲出走后,母亲带着他和两个小弟弟,搬到家住唐山县生活贫苦的外祖母家。为了生活,母亲不分白天黑夜地给人家缝洗衣服,做零活,陈树棠每天领着两个小弟弟到附近的工厂里去拣煤核。为了能多拣一点,经常要跑到很远的地方,中午,把揣在怀里的一个小窝窝头掰成两半,分给两个弟弟吃,而他却饿着肚子,直到天黑才回家。
一九四O年,陈树棠十六岁了。一天,有个邻居要到青岛去,说那里可以找到工作。他听了很高兴,便和妈妈商量,妈妈一听就惊呆了!劝说了整整一夜,也没有留住,只好违心地答应了他。次日天刚麻麻亮,全家人谁也没吃饭,就向车站走去,一路上两个小弟弟拉着哥哥的手,边走边流泪,妈妈不住地嘱咐儿子,在外面要多注意身体,经常捎信回家。
陈树棠到了青岛,奔跑了半个多月,好歹在码头上当了搬运工。,他做的是成人活,挣的是童工钱,整天扛箱子、背麻袋,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一天,码头上来了一火车豆油,十几个鬼子和工头强迫工人要在十点钟以前全部装上轮船。每个油桶有一百多斤重,十六岁的陈树棠扛了几趟就累得满头大汗、两眼冒金花,可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鬼子兵,却死死盯住他不放,他又挣扎着扛了一桶,刚走十几步,身子一软,油桶摔裂在地。鬼子见状狠狠地朝他头部、脸部猛打,最后用枪托向他额角猛力一击,鲜血立刻流了出天,当即昏倒在地。
难友们把他抬进工棚,给他治病养伤,照顾饮食,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才渐渐好起来。从此陈树棠失业了,为生活又开始了新的奔波,辗转地到了齐齐哈尔。那个年月穷人到哪都受罪。过了些天,好不容易地在鬼子的一个飞机场当了清扫夫。孤苦零丁、天寒地冻,没几天脸冻肿了,手脚象刚出锅的馒头,多少个夜晚,他偷偷地流着泪水睡去,只有在梦中寻求一点安慰。有一天,他刚刚睡着,突然,一只冰冷的手,猛力地打在他头上,把他从梦中惊醒。两个日本兵和一个翻译,不容分说,就把他拖下炕,带上手铐,推进一个房间,摔倒在地上。一个鬼子举起皮鞭就是一阵毒打。然后叫翻译问他:“偷的军用品放在什么地方”?
这分明是陷害。陈树棠一听,肺都要气炸了。他理直气壮地喊:“我没偷!”鬼子发疯地用鞭子乱抽乱打,直打得遍体鳞伤,昏死过去。几天后,他就被扣上“盗窃军用品的危险犯”,押到了抚顺“炼瓦窑”,成了一名无辜的囚犯。每天只给两个一半是橡子面、一半是糠的窝窝头,而且还要干十二个小时以上的重体力活,谁稍有不满和反抗,谁就被抓起来灌辣椒水、压杠子、直到扔进狼狗圈活活地被咬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集中营里,不知一天要死多少人?更不知一天又要有多少人被关进来?真是一座人间地狱。
(二)
一九四五年八月中旬的一天下午,陈树棠发现,上午还耀武扬威的日本鬼子和狗腿子们,怎么慌慌张张地搬起行李、箱子,烧起文件来了:“莫非世道要变了吗!?”
不一会儿,集中营里沸腾啦。“抗日胜利啦!”“小鬼子完蛋啦”! “快冲出去呀”!这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如同山洪爆发,好似晴天霹雳,响彻牢房内外,震荡在抚顺城的上空。
陈树棠眉开眼笑,欣喜若狂,随着几千名难友,砸开手拷脚镣,冲出了集中营,这些直起腰、挺起胸、站立起来的中国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做人真是痛快。
陈树棠离开集中营后,一心想找共产党、八路军,可是,到哪儿去找呢?他拿不定主意,便顺着山间小路信步走去。一天傍晚,他走累了,躺在一棵大树下睡着了。一位过路的老大爷,上前打量这个身穿‘更生布’的陌生人,并把他让到家里,端着一碗姜汤水说:“来,小伙子,喝下去就好了。”陈树棠以万分感激的心情,接过碗来,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然后,就和老人家唠起来了。当陈树棠从老人嘴里知道八路军就在蔡家屯的时候,他抑制不在内心的激动,兴致勃勃地告辞了老人,大步流星地向门外奔去。果真,在这天夜里,终于找到了八路军,并被分配到六十一团三营八连一排一班当了战士。目的达到了,他高兴地流下了眼泪。
一九四六年一月下旬,为巩固扩大辽南根据地,部队奉命由本溪出发,去歼灭在千山和七岭子一带由伪军和警察组成的敌匪团。
陈树棠踏上征途,精孙抖擞地背着三支枪紧跟在班长后面,走了一段路,班长回过头来关切能说:“大个子,来,把枪给我”。
“班长,我刚背不一会儿,走吧。”
“不行!路途很远哪,你头一回行军,累垮了明天就走不成了。”班长边说边抢下一支枪来,背在自己的肩上。陈树棠很受感动。
二十八日拂晓,八连顺着山沟向北山冲去。突然,敌暗堡里有两挺轻机枪封锁了八连前进的道路。连长立刻命令道:“一班!快接替二班,拿下那个乌龟壳!”
第一次上战场的陈树棠,眼着班长,弯着腰,半侧着身子向前跑去。
过了一会,陈树棠猛然看到班长脸色煞白,左臂插在雪里,从袖口处流出了殷红的鲜血。他不禁惊叫了起来:“班长!你……胳膊…… !”
“不要紧!”班长平静地说,接着命令道:“陈树棠!你快向左边那块岩石下面匍匐前进,身体越低越好……”。
陈树棠明白班长的愿图:这是声东击西。只有转移敌正面火力,部队才能冲上去,打胜仗。他毫不犹豫地爬到那块高大的岩石下面,举起枪,对准敌暗堡的枪眼处,就是几枪。可惜一枪也没有打中,他又从腰里掏出一枚手榴弹,使劲甩向暗堡,在空中爆炸了,于是,有一挺机枪调转了枪口,向他猛扫过来。他机动灵活地向右侧爬两步,又连续甩出三枚手榴弹,顿时,暗堡附近硝烟弥漫,尘土飞扬,敌机枪哑巴了。趁此机会,班长指挥全班战士,迅速拿下了这个暗堡。
战斗胜利结束后,在战评会上,连长对新战士陈树棠给予了表扬。
不久,陈树棠调到小炮班当了炮手。
一天傍晚,连长神态严肃、语气激昂地对全连战士说:“同志们!反动派头子蒋介石,撕毁了‘停战协定’,正调兵遣将,向我解放区大举进攻。为粉碎敌人发动内战的阴谋,准备迎接更大的战斗,上级命令我们,暂时撤离开原。”
深夜,乡亲们送别子弟兵。房东老大爷难舍难离地问陈树棠:“孩子!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陈树棠斩钉截铁地说:“老大爷,我们一定很快就回来。只有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穷苦人才会过上好日子。”
部队昼夜兼程的行军。战士小胡,连走几天,两脚就磨起了水泡,行走很困难。陈树棠一路上帮他背背包、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这天,部队在林子头宿营了。小炮班住在一户老大爷家里,陈树棠和往常一样,放下背包就拿起水桶去挑水。小胡发现他的脚也一拐一拐的,就留上心了,在晚间洗脚的时候,陈树棠坚持要最后一个洗,小胡一百个不依,撕巴着帮他脱下鞋袜一看,原来他的两脚都烂了,感动的小胡禁不住流下泪来。
通化战斗结束后,部队进行休整。
一天,陈树棠坐在老乡的院子里,正在地上练字,指导员走来,问道:“昨天你去营里开庆功会,有什么感想啊!”
“指导员,你说咱这点事能算个啥,还评上个模范!”
指导员进一步鼓励他说:“只要继续努力,谦虚谨慎,还说不定会成为战斗英雄呢!”
陈树棠的眼圈微微地红了,说:“…像我这样的苦孩子,没有毛主席、共产党,早就喂狗了。”
指导员赞扬地说:“你说得很对。一个革命者永远也不能离开党、离开群众,只有这样,他才能不断前进。”
指导员的一席话,说得他心里热乎乎的。他的心猛然一动,就把过去憋在心里好久的话说了出来:“指导员!你说咱能不能成个共产党员?”
“怎么不能呢?一个革命战士,只要他决心为党的事业牺牲一切,在战场上勇敢杀敌,在法庭上坚贞不屈,在一切工作中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就能成为一个共产主义战士!”
他和指导员越谈越觉得心明眼亮,越对未来充满信心。
陈树棠的愿望实现了。一九四六年十一月中旬的一个晚上。陈树棠站在党旗前,举着右手,庄重地念着誓词:“我自愿参加中国共产党,不变心,不叛党,不怕一切困难,积极工作,勇敢作战,誓为穷人彻底翻身干到底!为共产主义事业干到底!”
在八连的党员队伍里,又增添了新鲜血液。陈树棠入党后,更加严格要求自己,自觉地改造思想,忠心耿耿地为党工作,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更加勇猛地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