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 年 8 月 1 日,活动于热辽地区的独立 13 、 16、 18 三个旅,组成东北野战军第 8 纵队。 16 旅的 47 团改称 8 纵 23 师 68 团,整编后经历了 1947 年秋、冬两次战役的锻炼,部队的素质和战斗力空前提高。 1948 年春、夏季约用 4 一 5 个月时间,部队集结在昌图县八面城附近进行政治和军事整训。此时团的政治素质,人员装备、技术战斗都达到更高的水平。真正地进入了正规军的行列。当时,团的领导干部是:团长张峻岚、副团长韩风、副政委杜绝,参谋长蒋勇、政治处副主任朱林尧。
1948 年 9 月中旬部队开始行动,昼伏夜行,绕道北上,经三江口渡辽河,通过人烟稀少的草原、沼泽,又南下彰武、北镇,连续强行军十余夜,西渡大凌河,一举截断锦(州)承(德)线东段锦州义县间铁路,配合友军围歼了大薛家屯之敌 93 军暂 22 师的一个团主力。 10 月初, 69 团攻占锦州外围制高点大紫荆山后, 68 团奉命第二天夺取小紫荆山。
大、小紫荆山是锦州十万守敌的东向咽喉,又是锦州市东侧屏障,可以俯瞰锦州市,位置极为重要。小紫荆山由敌暂编 54 师 1 个加强连据守,筑有数个钢骨水泥碉堡,并设有多层防御和副防御工事。团的战斗部署是拂晓后开始攻击,由 3 营主攻;令我率 2 营于攻击的前夜进至小紫荆山西麓的百股河村,搜索和肃清该村之敌,于发起攻击前,撤至该村东北侧山梁一线,构筑阵地阻击锦州可能增援之敌;1 营为团预备队配置于小紫荆山东北侧高地团指挥所附近。
我率 2 营于 10 月 5 日夜 21 时进抵百股河村,村内无敌。 2营按原部署于拂晓前占领百股河东北山梁一线隐蔽展开。 6 时30分 3 营在炮火支援下,经历两个小时激战攻占小紫荆山,歼敌百三十余。 9 小时许我沿百股河东北山梁到达团指挥所,张峻岚正在电话中指示 3 营留 8 连担任防守,营主力撤至团指附近。 10 时许,我误认为战斗已经结束,我的任务已完成,感到有些饿,便相约副政委杜绝同志下山吃饭,然后回来换下团长、参谋长吃饭。不料正当我们吃饭之时,山上突然枪炮齐鸣,敌机也正在俯冲轰炸,我们二人立即跑步上山,看到我 8 连正在敌人反击下节节后退,团长严令 3 营立即回击,粉碎敌人的反冲击,但是由于炮兵已撤下阵地,敌机火力猛烈, 3 营动作稍有迟缓,被敌人又占领了原有阵地和工事,失去了重新夺回小紫荆山的机会。而 2 营阵地上却平静无事,原来敌人以一个加强营从锦州乘火车到小紫荆山东南山脚下下车而避开了 2 营的阻击和 8 连的提前发现。
战斗后当夜我们检讨,认为小紫荆山战斗失利的教训在于指挥员麻痹,没有打敌反冲击的准备,防守部队立足未稳,又没有及时改造工事,缺乏坚守阵地的应有措施,再加之 3 营和 8 连指挥失当,因而造成了得而复失的严重后果。在此情况下,张峻岚和我都深感问题严重,经请示师部,命我团坚守现有阵地待命。随后,师首长将我们几个团的干部召去,传达纵队首长指示: 68 团小紫荆山战斗失利,团的干部必须作深刻的检查。为了杀一儆百,给我定了个官僚主义地对待战斗任务,擅离战场下山吃饭,负战斗失利的主要责任,给予撤职处分,立即调离 68 团,到师部听候处理。
当然,这就给张峻岚同志造成了精神上的严重压力。他请求将功补过,率队于 10 日拂晓再次夺取了小紫荆山,全歼守敌 1 个营。但是,张峻岚同志的精神压力远未解除或减轻,他认为战斗失利,首先团长要负主要责任,结果却是副团长被撤职,使他心中十分不安。在那样一种沉重的气氛中,他又不愿更多为我和团的指挥辩解。后来,我听团司令部的一个同志讲:“团长说,团打了败仗,把我饶了,在这样战斗关键时刻,把副团长撤了,又调离了,我真是失去了一只手。今后,我只有自己拚老命了。”因此,在随后的攻锦州战斗中,团受领任务后,他都是到前沿去亲自看地形、观察敌情、始终在最前沿指挥部队进攻。 10 月 14 日中午,纵队对锦州发起总攻,张峻岚率部进入突破口后,勇猛穿插攻击,所向披靡。在攻占变电所过程中,不幸饮弹壮烈牺牲。
我之所以感到内疚和痛苦,是由于我自己的轻率和任性没有给张峻岚同志当好助手,导致战斗失利。自己受到处分倒也罢了,严重的是给张峻岚同志造成了精神上的压力,使他战战兢兢,不顾个人一切,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假如当初我不犯这个错误,假如我不受撤职处分,假如我能继续带一个营给他当前锋,假如……。那么,能不能避免这个痛苦的牺牲呢?“假如”毕竟不是事实,只不过是痛定思痛的负疚心情的自我抚慰而已。
在我和张峻岚同志三年的共同生活中,吃的是一锅饭,睡的是一铺炕,有着共同的悲欢和经历。他给我很多深刻的印象。每当我工作之余回忆往事的时候,这种深刻的印象便涌上心头,而顿成深切地思念。
张峻岚同志身材魁梧,足有一米八。讲起话来生动活泼,富有幽默感。不论对同志对部下,都颇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但在工作上却一丝不苟,严格要求。
他经常夜间查哨,情况紧张时一夜查几次,有时我陪他一起去。一次,在村口看到一个哨兵坐在碾盘上,我以为他会责骂这个哨兵的,结果出乎意料,他却轻轻地与哨兵交谈,问是哪个连的,叫什么名字,什么地方人,何时入伍的,然后才风趣地问哨兵:“你这是站岗啊?还是坐岗?”并把步哨守则讲了一遍,使战士感到既亲切又严厉。但没有象我对哨兵疏忽时的那样声色俱厉。使我懂得了如何带兵爱兵,如何把耐心教导和严格要求结合起来。他在团工作的三年时间里,全团干部、战士对他却感到亲切,也感到威严。
张峻岚同志艰苦的生活作风也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在工作,战斗之余,他把破旧衣裤撕成布片,自己打袼褙,自己纳鞋底,自已缝布鞋。到了夏季则自己用布条打草鞋,他说这些本事都是在延安抗大学会的。当部队到达宿营地,他经常不睡农民住房,而睡在碾房里,谷草垛里,甚至睡在门洞里。他风趣地说:“这些地方空气流通,最卫生,而且又没有臭虫,又可以少麻烦房东老乡,真是一举数得!”
张峻岚的饮食习惯也是俭朴的,他特别爱吃生菜蘸大酱,总是告诉中灶上士多买些青菜吃或者叫警卫员到地头挖些野菜来。我们多数情况下都是吸纸烟,除非实在买不到了才以烟叶解瘾。而他则经常备有关东大叶,我们犯烟瘾无法开销时,什么时候他都能慷慨地给你一大荷包。
我泪水模糊地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写完了这篇回忆录,除了怀念之外,更加激励我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热和光。“老牛自知黄昏晚,不待挥鞭自奋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