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阵阵枪炮声中,三间屋内一只小马灯闪着微光,我俩默默地工作着。从晚9点开始,到凌晨4点左右,共接收三批烈士,34人。我们按登记、整容、掩埋好三项要求,本着“活者关心,死者负责”的精神,逐个做好处理工作。这些牺牲的战友们,有的血肉模糊,有的四肢不全,有的怒目大睁,有的伸展双臂,仿佛还在与敌人搏斗,我忍不住流下眼泪。我们两个年龄加起来才不过34岁的小青年,心中燃烧着怒火,认真地做好登记。先一个个地解开烈士上衣,查找战前写好的名字,衣服被打烂的,就到外衣口袋里去找,哪怕是一个手章、一封家信、一份入党申请书,还有学文化的小本子,都仔细地翻看,力争准确不漏。整容是最艰巨的任务,要面目干净、衣服整齐,形态安详。很多牺牲的战士,在清洗面部血污时,往往要洗好几遍才能干净。有的面目皆非,要先清洗后包扎。二连李连长头盖骨粉碎性炸裂,无法复原,我便用大裹伤包全包起来。二连的一个排长与敌人拥抱在一起,同归于尽,整容时因两臂伸张无法穿衣,我俩用很长时间才把双臂复位,替他穿好上衣。更为难的是,一个战士四肢不全,无法穿衣,我们先扶他坐下,穿好上衣后,再一个人扶着倚墙而立,整好下衣。整容后,每个人都要包扎起来,按标准每人八尺白布,个子大的盖着头就露着脚,然后再用战士身上的绑腿从脖、腰、腿扎三道。六七个小时连续工作,我俩筋疲力尽,困了就倚在烈士的身上打个盹。天亮前由随军支前民工按战前与村里定好的位置,一个个按顺序掩埋,每个坟包前树起了木牌。天亮后,我们又去现场查看,做最后的告别,随后便急急地随部队和兄弟团——10团一起去攻击铁骑山。
几十年来,我的脑海中时时回忆起那夜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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