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王恩涛当上了诸葛区的 妇救会长。别看她是个女流之辈,在 日寇烧杀掠抢,顽军“蚕食”进攻的 恶劣战争环境里,真正担当起妇女救 国的重任,是个能呼风唤雨,叱咤风 云的巾帼人物。 王恩涛,娘家是上梭峪村,父亲 靠挑八股绳货郎担卖些花线胭脂绣花 针之类的小杂货养家。王恩涛生性泼 辣,从小就不循规蹈矩,谁要惹着 她,她就会跟谁拼命。她入不了封建社会“三从四德”的流。 她的父母思想倒比较开通,从不为家中出了这么个“夜叉”妮 子而懊恼过,每每在人前说:“俺家妮子心善,别看性子烈,有 性子的骡马好干活。” 王恩涛再桀骜不驯,也挣脱不出封建社会的阴影。当女人, 必须先裹脚。脸再丑,只要有了三寸金莲就是美人。王恩涛8岁 那年,被母亲相邀的几个老婆按住,硬是把她的小脚用布缠起 来,然后用针密密缝起来。任凭她又踢又咬,又哭又骂也无济于事。母亲生怕她弄开,就把剪刀、菜刀等都藏起来。王恩涛硬是 双手把脚抱起来,用牙把裹脚布撕得粉碎。几次裹,几次撕开。 所以,王恩涛到底也没裹成一双三寸金莲,走起路来,倒象扇着 一对八寸半的芭蕉扇。母亲戚然,俺闺女一辈子只好当丑女人 了。 王恩涛张着两只大脚,长成大姑娘了。一米七还多的个子, 走路带风,好多人都说:“谁家敢要这个‘孙二娘’?” 与上梭峪村一岭之隔的埠前,有个庄户青年叫李星楠,识几 个字,是个很地道的庄稼人。在埠前村,他家不是富户,也不算 穷家,过着一条牛腿的日子。两庄相隔二里路,是邻近坊庄,两 村亲戚连亲戚,放个屁不用两个时辰对方庄的人都能闻到。 这时有人给王恩涛找婆家,就是埠前的李星楠。李星楠的父 母一听是王货郎的闺女,竞一口应承,单等女方态度。一相婆 家,男方二老一眼就看上了这个高大朴实爽朗而又不失贤淑的闺 女。王恩涛早在正月十五看跑马灯时认识了李星楠;李星楠也相 中了这位比自己高半头的大姑娘。这真是两家前世有缘,今世有 分,媒人更是独具慧眼,成就了这门“天作之合”的亲戚。 王恩涛嫁给了埠前村的李星楠。 与农村众多女人一样,王恩涛顶起了一个家的半边天。侍侯 公婆,生儿育女,起早摸黑,操持家务,跟男人一起挑粪担水, 耕种耪割。对邻里街坊和睦相处,有求必应。公婆逢人就夸: “当初,俺没看走了眼!”自进了婆家,不是别人不敢欺负她, 还是什么原因,王恩涛没受公婆的气,更没受丈夫的欺。 王恩涛自己不受欺,可是四邻八舍的好多妇女每每受欺。她总是抱着一颗善心为那些被欺凌的女人解围、撑腰。封建社会, 女人不是人,在社会上没能任何地位,成家后,每每受婆婆的虐 侍,丈夫的欺凌。尤其有条封建传统:千难媳妇熬婆婆,熬成婆 婆当阎罗。埠前村照样是封建制度下的埠前村,一条条封建的锁 练照样捆绑着埠前村的女人。王恩涛没受婆母丈夫和家族的欺, 是她遇上了好人,绝不等于妇女得到解脱。她对那些虐侍童养 媳,殴打、卡饭折磨儿媳妇的人,总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 是,这情这理,在封建制度下不是情,也不是理。她为此受了人 家多少抢白,挨了人家多少骂?有的直接骂到脸上:“婆婆管媳 妇,男人练老婆,从古到今自来有,你狗咬什么老鼠,多管闲 事!”王恩涛别看是个霹雳将军,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情和理显 得那么苍白无力。她惶惑,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当个女人老是受 人欺负,被打死了,象狗一样拖出去埋了就是,没有一个人问一 声。这社会,当媳妇的女人被当婆婆的女人欺;当了婆婆的女人 又返回头来欺负当媳妇的女人,这种变态现象,她更是弄不明 白。 幸好,埠前村出了一个李鸿宝,按家族辈份,王恩涛应叫他 叔公公。这位叔公公可是位识大字、明大理的人物。他自己出 钱,办起了平民夜校,专招收穷人家的孩子上学。可是,去上学 的济济一堂,就是没有一个女的。她忿忿不平:有什么了不起, 男人不就是多了个鸡巴子,我非去赶赶热窝(凑凑热闹)不可。 于是,王恩涛邀了五六个姑娘媳妇壮着胆,没经任何人批准,冲 进了学堂。一个女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闯学堂,这在过去可是 一项大罪过。她对着正在讲课的李鸿宝大声说:“二叔,俺想学字,您要不要?”满屋男人都瞠目结舌,继而哄堂大笑,接着有 人冷嘲热讽:“叫驴群里窜进草驴来,那不乱了套!”“还是学孩 子尿布上的梅花篆字去吧!”嘲笑中带着戏弄。 正当王恩涛这几个“不着调”的女人被弄得尴尬不堪、进 退两难时,李鸿宝说:“大家静一静,我表一下态。”他招乎王 恩涛几个妇女站到讲台前,然后郑重地说:“办学校,学文化, 明道理,这是人人都有的权力,由于我的疏忽,也是我思想不解 放,竟然把广大妇女撇在一边。这是我的过错。我应当向她们道 歉!他星楠嫂子和这几位侄媳孙媳等,主动要求学文化,明道 理,是我们埠前村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表示热烈欢迎!我宣 布,从今晚上起,这几位女同胞,成为我们夜校的正式学生!同 时,欢迎更多的妇女来学习,与男生一视同仁!” 李鸿宝讲完了,全屋鸦雀无声。老半天,全学堂的男人欢呼 起来,不习惯拍巴掌,一齐拍起了大腿和屁股。王恩涛几个妇 女,楞了一会儿,一齐向李鸿宝鞠躬,突然抱在一起,惊喜的大 哭起来。她们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别人的器重,找到了 自己的尊严。 在叔公公李鸿宝的学堂里,王恩涛学习文化,也渐渐明白 了,妇女为什么长期以来处在社会最底层,老受欺负。因为封建 社会的所有权力,不管政权、族权、神权,再加上夫权,都是套 在妇女脖子上的条条锁练。首先要推翻封建制度,推翻压在大众 头上的三座大山,彻底改变社会制度,自己当家做主人,广大妇 女才能真正翻身得解放。 王恩涛觉得,这一位叔公公,使她变得心明眼亮。就是这个王恩涛四处串联,使埠前平民夜校里呼啦啦涌进几十个小媳妇大 姑娘来学习。又是这一群女人,抗战爆发后,从埠前奔赴了抗战 的各条战线。后来,有的当了记者,有的当了领导干部,有的当 了军官。 1929年,王恩涛家遭了土匪一次大劫。土匪刘黑七来埠前, 绑去了十几个“人票”,其中就有她8岁的儿子李世勤。本来他 们四家合伙使一头母牛,正巧母牛下了犊。土匪问小世勤:“你 们家喂了几头牛?”世勤说:“俺家喂了两头牛。”土匪一听,喜 出望外,一犋牛,是百亩地以上的主儿,带上。于是就把小世勤 背去了。这一句小孩子话,可砸了他们家的锅,地卖了个净光, 折腾了半天,才凑够钱,将儿子赎回来。 王恩涛就是王恩涛,她没有因穷困潦倒而趴下,她说:“听 鸿宝叔的!”她渐渐靠近了党组织。 上世纪三十年代初,沂水县的党组织处在一个刚刚发展,又 屡遭破坏的阶段。那时全县共产党员仅有100多人,光小小的埠 前村就有党员40多人,几手占了全县党员的一半。王恩涛不是 党员,但她敬慕这些本地的、外地的革命者,白白黑黑,顶风冒 雨的四处奔波,不都是为穷苦大众的翻身舍生忘死吗?自己暗下 决心,绝不枉活这一辈子。她在本村老党员李道德、李贵德,李 芳芬等人的引导下,觉悟提高很快。这几个人都是她的小叔子, 对她都十分了解。1938年,抗战刚刚爆发,王恩涛便光荣加入 了共产党。接着与李强德(李鸿宝侄女)、傅生(李德民的爱 人)等为首,成立了埠前妇救会。由于她思想觉悟高,工作大 胆、泼辣,敢打敢拼,不久,便当了诸葛区妇救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