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岁月回忆片段 冉成 我是北京延庆县人,出生于1922年,满族。人生旅途风风雨雨,经历了大半世纪,而今,我已年过八旬。每当在家里打开电视机,耳边响起振奋人心的国歌声,看到五星红旗冉冉升起时,那战争岁月的件件往事,仿佛历历在目,萦绕在心头。那浴血奋战的每一个战友的生动面孑L注视着我,至今铭刻在记忆里。 为了庆祝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我随将我在抗战时期的亲身经历以回忆录的形式附后,以资纪念。 “七•七事变”之后,中国处于危亡的紧急关头。日寇铁蹄肆意践踏我国领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亲眼目睹过日本鬼子的飞机将我诸多的北方城镇和村庄炸成废墟。无数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血性爱国者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救亡”、“救亡”、“救亡”! 但当政的国民党政府却执行不抵抗政策,一味退让,让出铁路,让出城镇村庄,让出大好河山。这一切,激起了全国人民和进步学生的强烈不满,纷纷起来反抗日寇的侵略,反对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群众游行示威,此起彼伏,人民的抗日斗 争如火如荼。1943年当我20岁时,和中共地下党员孙冉(我堂妹)有了联系,1944年元月便和孙冉一起悄然背井离乡,历尽艰辛,来到了山东抗日根据地。2月我进入了山东抗日军政大学第一分校学习,当时被分到青年队。这个队里的青年都是从城市来的学生,文化程度高低不同,但受到的教育是一样的,都经受着严峻的革命考验。大家共同学习《论持久战的三个阶段》、《中国革命运动史》等革命理论,武装思想,锻炼坚强意志。 “抗大”没有固定的地点。同志们经常背着背包行军,走到哪里就在哪里上课。树林是课堂,大腿是桌,石头是凳,河沟是脸盆,手帕是毛巾。吃的是粗粮(煎饼),喝的是河水,住的是地铺。遇到敌人的大扫荡时我们行军从日落到日出一夜曾走过108里,从来没有人叫苦喊累。生活是那样艰苦,可是大家仍然谈笑风生,其乐无穷。何故如此呢?原因是找到了共产党,走上了抗日的光明大道,能参加革命打鬼子,救中国,虽苦而乐,以苦为荣。 8月毕业后,9月,组织把我和孙冉分配到山东莒县鲁家桥官庄任小学教师。实际上是以教师为掩护,组织动员群众,搞“二五减租”,斗争恶霸分田地。当地的老百姓很苦,缺吃少穿,饥寒交迫,受地主恶霸的压迫极深。我和孙冉怀着满腔的热情,不知疲倦的工作着。进庄不久,我们就组织起农救会、儿童团、青年团和识字班,讲抗日道理,讲耕者有其田政策,算谁养活谁细账,搞“二五减租”。刚开始分田地时,地主不服,肆意破坏,散布流言蜚语,骂我们是“洋学生”,外国拉子“滚出去”等。这样丝毫没有动摇我们的决心,反而放手大胆的工作。谁知道,“斗地主、分田地”在当时被一般人视为大逆不道的事。如何发动群众,是第一位要紧的事。一方面我们暗中派人和根 据地的党组织直接取得联系,随时汇报情况,听取指导意见,做到心中有数。另一方面,陆续成立学生会、贫下中农协会等外围组织,把所有依靠的对象、中坚力量都组织团结起来,形成一支骨干队伍。同时,开展一家一户地动员、说服、劝解引导,教育活动,白天做、晚上做,不厌其烦,到人到户,很快打开了工作局面。 正当我们工作有新进展的时候,传来可靠消息,有一股鬼子兵将要来扫荡我们的这一带。我和孙冉迅速组织起民兵,研究对策,准备自卫。当时全部武器只不过每人三颗手榴弹。我和孙冉的手榴弹随时都放在背包后面。次日晚从拓汪出来,一股鬼子兵将我们驻地包围,我俩和民兵决定痛击一下鬼子。由于没有作战经验,又没有远近程武器,只能靠扔手榴弹狙击一下鬼子,无法硬拼,没有几个回合我们就被敌人打散。我和孙冉一块儿冲出敌人的包围。敌人在后面紧迫,只听传来“抓活的,抓活的!”喊叫声,情况十分危急。我和孙冉拼命的往前跑,爬上一个山头,把背包扔下山坡。我俩从山另一面连爬带滚滑了下去。那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敌人逮住,死也不能当俘虏!黑夜里奔走,深一脚,浅一脚,到处是沟壑陡坡,到处是草丛荆棘。脸上手上刮的全是血道子,汗水湿透了衣襟,再也跑不动了,只好伏在地沟里缓缓爬行。枪声停了,四周静悄悄,抬头一望,高山峻岭,绝壁悬崖,也真有点胆寒。这里很少有人来,往往数十里内外不见足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从树林中钻出一伙人,离我们俩很近了。爬起来拼命跑,结果还是落到“敌人”手中,我俩恨死了,为什么不拼命算了?没想到我们遇到的是一支出来执行任务的自己的队伍,他们问清我们的身份后,把我俩护送到党组织接受青年学生的机关——城工部。 这是我第一次经受革命战斗血与火的洗礼。 我们亲姐妹三人,在1944年先后从敌占区北平到达山东革命根据地“城工部”。为了便于重回敌占区工作,组织批准将我们原名都改了:我原名王佩温改叫冉成;三妹原名王佩让改叫李玉章;四妹原名王佩超改叫赵杰。 1945年初,我们姐妹三人服从组织安排,到滨海中学学习(任各班班长)。虽说是亲姐妹都在一个学校,在不同的班级,却很少来往,好像彼此谁都不认识谁。偶尔相遇也只能靠一个眼神来传传情或点点头,表示关切。全校只有指导员一人知道我们三姐妹的“秘密”,其他人概不知道。为了革命事业,表面上亲情“生疏”,实际却挚爱有加,亲密无间。 听说“鬼子要来扫荡了”,学校领导决定所有学生一律分散到附近老乡家里暂时隐蔽起来,装成老乡家里的孩子,和群众生活在一起。白天帮助各家干活,晚上在月亮下和识字班大姐们坐在一起纺线。老乡们对我们很好,就像亲人一样。鬼子来时我们都戴上假纂或绑上假辫子,穿上农家服装,打扮成当地大嫂或大姐,和农家妇女一模一样。敌人到每个人跟前往往是先揪辫子,挑头发看见无纂无辫子的少女就视为共产党员,抓走拷打。为此我们都提心吊胆,唯恐化装不巧,被汉奸看出破绽,惹出祸端。鬼子进村时,我装扮成大嫂,提了一个破篮子,里面放着纺好的线穗。大娘拉着我往外跑,但行动迟了,敌人已经把村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时,我心里紧张了起来,但想到为了革命事业牺牲也值得,自然就镇静下来了。敌人把村子包围了一天一夜,端着刺刀闪闪发光的枪,逐户搜查清理,把人们强行赶到一个大深坑里,逐个审讯查问。当敌人问到我时,大娘抢先一步说:“这是我的儿媳妇!”并用一个胳膊护着,随手把我推到她的身后,使我脱险。有一位男同学因一时疏忽, 忘记脱掉里面穿的衬衣,化装不彻底,被敌人察觉,从人群中拉出来边走边打。我为身单力薄,不能挺身前去搭救同学而深感痛惜,手里提的篮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捏掉了一块。敌人退走后大家散开来,发现许多同志都在人群中。走近来,一照面,一说话,才知道是谁。此时,我们三姐妹也在这大坑里,幸好我们靠老百姓的掩护,终于化险为夷。这次经历使我懂得:没有人民,便没有抗战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