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泉滋 我参加革命后经历了三件事,使我终生难 忘:一是剃头,二是炸滕县大桥,三是打泗水县老 山寨。 一、剃头 我于1946年5月参加革命,1947年7月加入 中国共产党。原来在山东鲁中南费县六区区公所 当文书。当看到周围的同志都留着长发我很羡 慕,于是也跟着留起了长发。每天早晨起来洗完 脸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满头乌黑的长发,心里着实 高兴,成天美滋滋的。 同年解放战争爆发,敌人几十万大军进攻山东,许多解放区相继沦陷 为敌占区。在这种形势下,为了保家卫国,我于1 0月份自报奋勇上了前 线,参加了八路军,当时被分配到山东警八旅十五团一营营部当文书。 到了部队的当天,我还没换上军装,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小 同志走到我跟前对我说:“我姓蒋,是营部的理发员,我奉营长的命令来 给你剃头。”因为事情来得突然,我一时接受不了,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不知所措。大概是小理发员看出了我没有意剃去长发的心思,接着说: “部队是不准留长发的,因为打起仗来一旦头部负伤挂彩很容易引起细菌感 染,究竟是命重要还是长发重要?当然是命重要了。”就这样我忍痛割爱 把长发剃光了。 剃完头不久,一天早晨天刚蒙蒙亮,部队驻地兖州的一个村庄四处响起了枪声。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营长曹名盘说:“坏啦,我们部队已经被 敌人包围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命令部队边打边撤,往曲阜方向突围。 于是部队立即投入了战斗,交战双方的枪声炮声不绝于耳。 因为我初次经历战斗,先是害怕紧张,后来看到营长和一些老战士临危 不惧、沉着冷静、英勇杀敌,我耳濡目染,受到了深刻教育,自己觉得 自惭形秽。慢慢做到了坦然面对现实,大敌当前要做一个英勇的人。在与 敌人的交战过程中除了听到炮声外,还听到敌人打来的子弹从身体的两侧和 头上嗖嗖地飞过,这时我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听天由命了。 经过2个多小时的激战,终于冲出了敌人几倍于我的包围圈,撤到曲阜 城外安全地带。我镇静下来,第一眼看到许多民夫,正在川流不息地往曲 阜城外战地医院运送伤员和烈士的遗体。突然听到狗的惨叫声,我走到跟前 一看,医护人员正在杀狗给伤员接段狗肠子,忙得团团转。就在这时我觉 得头上往下流汗,我随手一摸,抬头一看竟然是鲜血,至此我才发现自己 的军帽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经过军医检查对我说:“你的头被敌人的 炮弹皮蹭了一块皮,多亏你个头矮,如果再高出一两公分,这块弹皮就跑 到你脑袋里去了,很可能就没有命了。现在我给你抹点药,消消毒,包扎 起来很快就会好的。”过去我在家里很羡慕个子长得高的人,总是埋怨自己 长得矮,时至今日我才发自内心明白了个子矮有矮的好处,部队不准留长发 是出于对指战员生命的爱护。 、炸滕县大铁桥 1947年冬天,不知为什么到了大雪纷飞的时候,部队还没有发下棉衣 来,个个冻得浑身直哆嗦。据我们地下工作者提供的信息,某月某日徐州 有一列载着敌人棉衣的火车开往青岛。为了解决部队的御寒过冬问题,上级 决定我们部队背着80斤炸药去炸滕县的大铁桥,抢夺这列火车的棉衣。记 得接到炸桥命令的这天是下午,我们的驻地邹县相距滕县还有1 00多里地, 且地面上的大雪已经有膝盖深,天上还在继续下着鹅毛大雪。根据火车到达滕县的时间,我们部队必须以每小时十三里路的速度才能赶在火车到达滕县 之前,炸桥任务十分艰巨。然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再大的困难也要 想办法去克服。就这样部队脚下踏着大雪,头顶冒着雪花,小跑式地向着 滕县大铁桥方向进发。我边跑心里边嘀咕:很快就能穿上棉衣了。越嘀咕 心里越高兴,越高兴跑得越快。一路上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疲劳,不知不 觉已经跑了100多里路到达了滕县大铁桥下。具体负责炸桥任务的同志飞快 地爬上大铁桥安放炸药。这天晚上出奇得黑,伸手不见五指。不一会儿从 远方传来了火车的轰鸣声,大家都在屏住气等待火车从桥上掉下来的那一 刻。当火车刚刚踏上大桥,只听一声巨响,满以为火车很快就会从桥上掉 下来,而万万没有想到等到火车通过,大桥才慢慢坍塌下来。分析是因为 点燃炸药引线晚了一两分钟,致使部队高兴而来扫兴而去,没有完成抢夺棉 衣的任务。 因为半夜三更一声震天巨响,惊醒了滕县睡梦中的敌人四处鸣枪,倾巢 出动直奔滕县大桥。为了避免与敌人交战,我们部队背着滕县的方向直插敌 人的大后方兖州。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敌人足 足追了两个多小时也没见到一个人影,也就不追了。 到了第二天拂晓的时候,我们部队已经远离滕县100多里路了,大家肚 子饿得咕咕叫。当我们走到一个小山上,出人意料地看到前面有个村庄, 有一帮人站在平房顶上,敲锣打鼓,好似在欢迎我们。分析是敌人误认为 我们是国军了,于是我们利用敌人的错觉,不动声色大摇大摆地朝着前面的 村庄走去。一会儿部队从前面传来了命令,一个接着一个往后传:“部队 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做好战斗准备,没有命令不准开枪,等到跟前捉活 的。”当部队刚刚进入村庄,这帮敌人从衣服上辨别出我们是八路军而不是 国军,立即朝我们开枪,扔下手中的锣鼓,撒腿就往四处逃窜。说时迟那 时快,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指战员个个像猛虎,一个冲刺冲上去,这些人 就都成了俘虏了。经过询问这帮人是伪区公所人员,正在召开乡长和保长会议。在会议期间他们向老百姓索要了几百斤煎饼,早晨还熬了一大锅小米稀 饭,炖了一大锅红烧肉,正好作为战利品为我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我们吃饱了肚子,烤干了被汗水和雪水浸透了的衣服就又投入新的战斗了。 三、打泗水县老寨山 1946年由战略撤退,到1948年转为战略进攻,我们部队从河北省又打 回了山东。大约在1948年的春季部队到了泗水县,群众见到了自己的子弟 兵分外高兴,纷纷向部队控诉泗水县沦陷为敌战区后,由当地的地主、恶 霸、反动派和地痞流氓,组织起来的一股所谓“还乡团”盘踞在老寨山 上,对人民群众无恶不作,手段十分残忍。许多村干部、地方干部的家属 和烈军属都被他们杀害了,有些大姑娘都被他们抓到山上糟蹋了,轮奸之后 还在她们身上绑块大石头推下山去,让她们从山上滚到山下,还不准家属收 尸,见到收尸的就开枪打。他们对人民群众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全 体指战员听到了群众的控诉无不义愤填膺,纷纷请战要求消灭这股敌人。 为了满足全体指战员的要求,为人民群众除害,上级决定攻打老寨山消 灭这股敌人。记得营长李士英在战前动员大会上是这样说的:“今天下午就 要攻打老寨山,同志们害怕不害怕死?”同志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不怕死。 “大家同答得好,我参加了无数次的战斗还没死过一同呢。”他的这句话一 出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下午攻山开始倒是一帆风顺,指战员依靠数不清的大石头和树木作为掩 体很快就接近了山顶。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靠近山顶的下面有一块没有任何掩 体的开阔地,敌人的火力严密封锁了这块开阔地。许多指战员试图通过这块开 阔地,一个个都倒下了。面对这种情况,营长李士英从石头缝隙中看在眼里急 在心中,他试图看看从别的地方能不能冲上去,遗憾的是他刚一抬头就中弹身 亡。看来白天想从山前冲到山顶是很困难的,必须另辟蹊径,一直等到天黑才 从十分险峻的山后爬到山顶消灭了这股敌人,少数人被击毙,多数人做了俘 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