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沂源县原三岔乡驻地三岔店村东南方向三公里处有个文泉村,新中国成立前文泉村又叫李货郎峪,现在的老人有时叫着叫着,李货郎峪就脱口而出了,那时三岔乡叫文坦区,1949年后才叫三岔区。文泉村三面环山,只有一条道路出入。文泉村山陡沟深,没有肥沃的耕地,只有贫瘠的山地,老百姓只能靠天吃饭。因此,没有地主染指该村的土地,村民生活极其贫苦。由于群众基础好,从1940年开始,村里就有了共产党秘密活动。当时的保长(村长)就是秘密党员,新中国成立后三四年才知道他是党员,那个时候没有村书记这个称呼,叫指导员。1944年我十三四岁,我家生活艰难,只有两间主屋,一间偏房,偏房主要是仓库。六月的一天下半夜,我家主屋突然住进了12个当兵的,他们静悄悄的,可能是怕影响我弟弟他们休息,他们把我家主屋外间地面扫了一下,就盖了一条窄窄的被子合衣躺在地上很快就睡着了,鼾声此起彼伏,看来他们累极了,我当时很害怕,不敢看,但是也睡不着,只能在黑暗中怯怯的听。第二天,他们整理好背包就开始打扫屋里和院子里的卫生,有的还去村东泉子里挑水,直到将水缸盛的满满的。我那时年龄小,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起床后就急急地来到村里的大街上一看,全村到处都是当兵的,大约有六、七百人。我看到有十多人去了红石岭方向,后来才知道是观察南麻。我跟着大人去三岔店赶集,我们村口站岗的民兵和和解放军的哨兵说了一声就放行了。可是到了上文坦就不行了,解放军在上文坦的哨兵就多了,在村口和田地里都有隐蔽的哨兵,他们坚决不让我们过,我们只好返回。 二、拥军 当兵的一来,我村的指导员周文增、民兵连长周存贵、妇救会主任王立英就开始忙活起来。一打听周存贵,才知道,部队是在天亮前陆续到的我村,他们都是解放军,是穷人的队伍。他们的干部住在村办公室,村民们打扫好房子争着找周文增报名,将解放军战士向自己家里领,让他们住在家里。周存贵带领民兵搭建马棚、准备草料;王立英带领妇女们有的推磨、推碾粉碎粮食;有的摊杂粮(玉米、高粱、小米)煎饼,那时,我们过年过节才能吃到,村民们都拿出来给解放军吃;有的纳鞋底、有的做鞋帮、有的缝鞋子;周文增和部队上的人正在商量着什么,并不时安排着村里的人。大家都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摊好煎饼给解放军吃,可是他们是南方人吃大米、白面,不吃煎饼,只有少数北方人吃,就少数的北方人也不够吃的,可见那时我村确实没有粮食。 解放军和八路军穿的衣服不一样,解放军的衣服是蓝灰色,而八路军的是土黄色的。在我村驻的是解放军。 三、指挥 后来才知道,南麻战役指挥部观察点就在我村村南红石岭上的一个天然山洞里,此洞高1.8米左右,4米深。十多年后村指导员周文增透露说,去红石岭的那十几个人就是粟裕副司令员和他的警卫班和几个参谋,粟裕司令员在山洞里拿着望远镜长久的观察南麻战场,随时做出作战部署。此洞现被老百姓称作“将军洞”。后来又知道,南麻战役陈毅、粟裕的指挥所就在上文坦村窦宪臣家。指挥所先前安在北鲍庄村吉仁祥家里,驻下的第二天,国民党的飞机就不住地在北鲍庄村上空盘旋,陈毅司令员当即命令转移,当他们冒雨转移到北鲍庄村西山半腰时,国民党军的飞机就投下了两枚炸弹,炸出了两个大坑,后来成了腌制麻的麻汪,到八几年才填埋。那时只有一个警卫连在上文坦,包括我村驻的,是一个团的兵力。解放军在我村驻下的第二天,南麻方向就响起了隆隆的炮声,炮声都是国民党军的,解放军没有大炮,只有枪和手榴弹。南麻方向响的很激烈,而我们文泉、上文坦、中文坦等几个村庄都静悄悄的。 四、阻击 几天后,驻在上文坦的解放军突然冒雨紧急集合向北(临朐)而去,文泉村的解放军紧急集合向红石岭一线布防阻击。而南麻方向经红石岭撤下了很多解放军,一开始是很多伤员,随着枪炮声越来越近,大批大批的解放军向北撤•119• 去,原来是南麻战役由于天气等原因战役失利,大批参战部队因暴雨而不能按时到达指定地点,大雨又影响了部队的进攻速度,因此撤退了。同时,驻在我村的解放军大约有一百多人向红石岭跑去,并迅速散开,有一部分向大崮跑去。这时,国民党军追来了,后面还有坦克,红石岭、大崮方向枪炮声响成一片。最后,在红石岭的解放军有一部分向大崮顶边打边退,敌人没有越过红石岭。我们全村的人在民兵的带领下藏在村东山的树林里,不敢作声,静静地看着这场阻击战。在国民党军炮火的轰击下,红石岭上的战斗坚持了半天,解放军就顺着西山半腰撤退了。只有一个连(大约)的解放军在大崮顶上向国民党军射击,到天黑时,国民党军开来了坦克向大崮顶轰击,放了十几炮,并有好几百人向大崮顶上边打枪边摸了上去,大崮顶上就渐渐地没有枪声了,后来才知道,解放军的一个连打的只剩下了十几人,弹尽粮绝后由连长带领跳下山崖牺牲了,没有一个投降或逃跑。后来村民们偷偷地把他们的遗体埋葬在鄢家峪村的死尸沟里。国民党军攻下大崮顶后,在红石岭和大崮顶分别派驻了约三四十人的队伍,驻了七八天后就撤了。 五、民谣 “机枪厂鄢家峪,步枪车场和文泉,流水庄造炸弹(手榴弹);璞邱住着 汽车连,(汽车)上崖头,上不去,呜嘎呜嘎光冒烟,没有油,烧木炭,抓人拉,抓人推,歪歪扭扭进营盘。璞邱还驻工兵团,婊子儿团长本姓兰,下了乡,找保长,保长就把命令传,传着甲长粮食攒,攒的好的不说好,攒的少了就抓人,棍子打,绳子拴,梁头上集合打秋千;庄富裕不用攒,银圆顶, 上了鲍庄吃米饭(小米干饭),鲍庄谷,鲍庄饭,鲍小米干,地主巴结团长兰。解放军就是好,就是亲,我们本就一家人,子弟兵,不打人,不骂人,帮挑水,帮干活,不强买,不强卖,纪律严,八项注意记心间,都参军,保家园,打胜仗,早解放。”这是当时文坦区老百姓流传的民谣,据说是文泉村正月十五“闹元宵”时的唱词。八十多岁的老人郭中吉记忆犹新、顺口就来。这首民谣说明了老百姓对国民党的恨,对共产党、解放军的衷心拥戴。 六、支前 文泉村在解放战争时期是堡垒村、红旗村,群众基础好,保长周文增是新中国成立前入党的秘密党员,新中国成立后是村指导员。当时村里党、民兵、妇救会、儿童团组织齐全,村指导员是周文增,民兵连长周存贵,妇救会主任王立英。文泉村在1944年时也就200来口人,光民兵就40多人,常备民兵12人,妇救会组织妇女做军鞋、摊煎饼,完成后由周文增安排民兵送到鲁村八路军机关。民兵主要任务是站岗放哨、支援前线,村里的民兵分成四批,根据上级要求去多少人时,循环轮流出发,每批10-30人不等。莱芜战役正好轮到第一批,七八个人,有朱光胜、郭佃永、郭佃祥、周存贵、张可荣、周存发等人,周存贵带队。开始说是需要半年时间,可是半个多月就回来了,说是打了大胜仗。这样的支前民兵轮了一共八九次,有时第一批还没回来,第二批就又走了。当时每村一个小队长带队,先集合到三岔店村的大场院里,有三岔店村窦姓营长将各村人员分为班、排、连编制后出发,我村的周存贵就当过班长、排长、连长。南麻战役时,全部支前人员集合后,将小推车集中停放在三岔店村里的大场院里,由于小推车太多,场院停不下,于是将小推车都竖起来集中有序停放。中午,国民党的飞机来了,他们将小推车的车把误认为是解放军的炮管子,就疯狂的射击轰炸,造成了很大损失。幸亏支前人员都在河西树林里开会分工,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从此后,支前的人员、车辆、物资全部隐蔽在树林里,从未被国民党飞机发现。 七、参军 文泉村是当时文坦区按人口比例当兵人数最多的村,有十多个,那时当兵条件虽说是很严格,可也有很多条件限制,如:独生子不要、地主家的不要、思想不好的不要等等,文泉村的民兵基础素质都很好。为什么文泉村参军的多?为什么文泉村的民兵都争着去支援前线,并且积极肯干?这里面是有原因的,文泉村的常备民兵找到了诀窍。在支前时要求往打仗激烈的地方去,最好是送弹药,接近战场就有机会放几枪,要是让部队上的干部看中了,就可以战场火线参军。在支前轮到第二批时,郑作亭、袁顺来、袁其昌、张世同等四人就是在战场上参的军。其中,袁顺来在淮海战役沙土集战斗中牺牲,他的名字刻在了淮海战役烈士纪念碑上;郑作亭参加渡江战役等大小战役20多起,又参加了抗美援朝;周存贵、张世同也是立下了不少战功。他们四人成了远近民兵学习的榜样,文坦区掀起了参军热潮。讲述人:整理人: 郭中吉高玉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