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夏津县人,于1938年6月参加革命工作,1938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武汉钢铁(集团)公司离休干部段宝林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12年3月28日逝世,享年95岁。活跃在大别山区 段宝林 口述罗时汉 整理 一九四七年阴历五月,麦子刚割完的时候,我们从山东郓城出发,在柳林集、沙土集分别与国民党第三十二师、六十六师打了一仗,扫除了障碍,然后翻过陇海铁路,直向大别山挺进。当时,我在鄂豫军区教导一旅三团三营当营长。下面就是我那时候经历的两件事。 夜 过 水 圩 子 这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稀落落的星星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田野十分寂静,偶而,路旁的树枝被北风摇动,发出一阵刷刷的声响。 为了更加机动灵活地摆脱在我们前后左右围追堵截的敌人,我们的部队时而化整为零,时而聚零成整。常常远离敌人可以施展机械化优势的公路,在田野和山沟里迂回前进。我们的行军规律是昼伏夜出。白天休息隐蔽,晚上就撒开腿子行军。这一天,我营就是乘着黑夜在豫南新县境内绕了几个圈子,然后突然从白雀园赶往泼河去的。 一路上,全营三百多人的队伍悄然无声,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和咳嗽,也不准抽烟。大家都知道,前面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黑沉沉的夜幕中说不定潜伏着凶恶的敌人。 作为指挥员的我,心情更为紧张。前不久,我训练团机关及所属连队在汝南县一个村庄宿营,因为放松警惕被敌人摸进来打了个措手不及。从此后,我每次行军都紧跟在尖刀班的后面,以便在出现敌情的时候能够迅速处理。 跟我走在一起的还有九连连长王学义。他身材高大,作战勇敢,所带领的九连在全团打得很H向。我们一边摸索前进,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走到下半夜,寒霜洒遍我们的全身,额头上滴下冰冷的水珠,内衣也汗湿透了。 “营长,前边有座村庄。”尖刀班的小张蹑手蹑脚地跑来,压低嗓门报告。 我用袖头抹了抹脸,定神看去,果然,前面黑糊糊地显出一座村庄的轮廓,周围还有湖面暗灰色的反光。怎么办?退吧,后边有追兵;进吧,谁能肯定这个村子里就没有狙击我们的伏兵呢。指挥员下决心应该在分秒之间,稍有迟疑就会陷入被动。为了贯彻上级关于不让敌人知道我们去向的行军原则,我们只有绕过这座村庄了。我急忙向后面传话,叫大家停止前进,准备战斗。然后和教导员王润生小声商量下一步的行军路线。 突然,对面约摸三十公尺的一棵大树暗影中钻出一条人影,用河南口音喊道: “口令? ,,“……”“砰”的一枪,响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不等那个敌人放出第二枪,我尖刀班的战士就冲了上去,用刺刀把他捅倒了 “九连绕到西头去,堵住道口。其余的跟我来。”我轻声发出命令。教导员随即也指挥机枪占领了利外的小土包。 敌人也作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并没有脱衣睡觉。听到枪响,他们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只见手电筒乱晃,敌指挥官嗷嗷乱叫,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少人马,胡乱地朝村外开枪。过了一会,敌人稳定下来了,用猛烈的火力向我们射击。正在相持之际,西头的枪声响了,包抄过去的九连战士一边射击一边喊“缴枪不杀!刀敌人腹背受敌,无力抵抗,有的举手投降,有的仓惶逃命。 战斗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我们从俘虏L-f里知道,这是一支有一百多人的搜查巡逻队,他们根据情报知道我们会从这儿经过,特地赶来设防的。因此我们必须立即离开这里,可是还去不去泼河呢?周围的敌情怎样呢?我想找老百姓打听打听。 在朦胧的夜色中,有的房屋还冒着烟火。战士们正在作短暂休整,有的实在疲劳了就靠在墙角打盹。老百姓在敌人进村时就跑的跑,藏的藏了。我推开一家房门走进去。屋里黑洞洞的,我打开装有三节电池的电筒搜索,照到屋角的粮圈时,忽然发现里面蹲着三个人。说时迟,那时快,从粮囤上跳下一个人,朝我一挥驳壳枪,一梭子二十Ⅱ向子弹尽数打来。好家伙,幸亏我头低得快,差点就没命了!我一步窜上去,用手电筒的光束逼照着他的脸,吼道: “不许动,给老子跪下!” 我的老家在LU东夏滓县城,我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的拳术,参加八路军以后也经常操练,所以这一下来得又快又猛。那小子叫手电筒照花了眼,稍一发懵,就被我夺了枪,我把驳壳枪呼啦一下朝他头上砸去,那家伙脑袋开花,瘫倒在地上再没有起来。其余两个连忙跪下,举手求饶。 这时候通信员小朱带着一群战士冲了进来,当他看到这里已经解、央了战斗时,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说: “没想到你收拾得这样快。” 站在旁边的王教导员说: “小家伙,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你看,你一走,营长多危险。” 我们很快离开了这个/f=.子。到了另一个地方,问老百姓,才知道这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村庄叫水圩子。 冤家 路窄 转眼到了一九四八年的十一月,以徐州会战为中心的淮海战役打响了。为了配合淮海战役,牵制敌人,扩大根据地,我鄂豫军区一旅遵照上级指示,发起了进攻商城的战斗。 商城县处于豫皖边境,是两省之间来往的交通要道,也是敌人在大别山脚下设立的妄图围困我们的前哨据点。驻守的国民党中央军五十八师二十八团拥有美式装备,一个班就有一挺机枪,给养充足,战斗力很强。因此战斗打了四天仍无实质性的进展。负责进攻县城北门的一营战士,接近了城墙,可是一竖上梯子就被推倒,加上敌人的炮火猛烈,一营伤亡惨重,失去了战斗力。 ’这一天傍晚,我正在县城西北角三里的营部吃饭,通信员小朱进来了,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报告营长,首长请你谈话。” “是真的吗? ,,我简直有些不相信,小朱知道我的脾气,我不高兴的时候,他是不敢跟我开玩笑的。真见鬼,战斗一开始就决定由我营当预备队,听了四天四夜的枪炮声,就是插不上手,真憋死人哪!既然是首长来了,就肯定有我营的任务了。我急忙放下碗筷,跟着小朱走去。 在野外地头,几个人站着谈论什么,其中一个高挑挑的个子,披着一件大棉衣,那不就是军区王树声司令员吗。 “哦,来来,段营长,辛苦了。”王司令员笑哈哈地跟我打招呼。 “辛苦什么,坐着吃闲饭。”我没好气地回答。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我们早来了,到村子里去看看战士们,大家的情绪都很高嘛。情况是这样的……。”王司令员浓眉下的眼光里透出严峻的神色。他简略地讲了战斗的进展情况,然后要指导员王润生去召集排长以上的干部来开会。大家很快就来了,都打盘腿坐在地上。我说: “同志们,先给大家说个好消息,王司令员亲自送来了司令部的决定,由我们三营接替一营,拿下商城。” 话音未落,有的拍手nq好,有的举臂高喊,有的摩拳擦掌,各位连长都踊跃请战,要求担任第一梯队。 站在旁边的王司令员扬了扬手,微笑着说: “大家的热情很高,这很好,但是仗怎么打呢?还是象一营那样打吗? ,,一句话就象在开水锅里添了一勺凉水,干部们转入了冷静认真的讨论中。一会儿话题逐渐集中到独山上来。原来,在商城西北角离城门五、六百米的地方,有一座高一百五十米的土丘,名叫独山。山上盘踞着敌人的一个连,火力配置有一挺重机枪,五挺轻机枪。他们凭借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和坚固的地堡工事,和城内守军互相呼应,形成犄角之势,使我们的进攻处在交叉射击网里。要拿下商城,就必须先占领这个制高点。到了繁星满天的时候,大家讨论出了作战方案。王司令员满意地微笑着告辞。我走上前去,一个正步,向他严肃地敬礼。 “请司令员放心,我营保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地拿下商城!” “好吧,听你们的胜利消息。” 司令员走后,我们集合了全营战士,把攻打独山的任务交给了九连。 当日半夜。独山上静悄悄的,只见亮着灯光的地堡孔前面偶而晃动着敌哨兵的身影。我九连战士作好了充分的准备,摸过了山下的壕沟。山脚下长满了茅草,茅草到冬天就又枯又干,人一碰上就发出响声。响声惊动了山上的敌人,地堡从不同角度喷吐着火舌, “哒哒哒哒”的声响中,那挺不用一分钟就能射出二百五十发子弹的重机枪最疯狂了,进攻的战士们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我在壕沟里看到这一切,心里急如火烧,一下站了起来,喊道: “王学义,你他妈的还不快跟我把手榴弹塞到地堡里去,老子毙了你。” 九连连长王学义也急红了眼,带领由三人组成的爆破组匍伏前进,爬到了地堡下面。二排长刚一探身冲上去,就被子弹撩倒牺牲了。这些地堡建得又高又险,无法接近。好在他们准备了几根竹竿,在竿头上绑上三颗手榴弹,牵着长长的导火线,可以塞进地堡眼里去引爆。过了一会,只听见“轰隆” -声巨响,那挺重机枪炸哑了。与此同时,迂回到山后的一个排也打响了。顿时,独山上飞弹流火,硝烟弥漫,一片枪声爆炸声。临近天亮,九连终于拿下了独山。 我带着七连、八连翻过城外又深又宽的壕沟,架起梯子朝城上冲。其他兄弟连队也在城周围打响。敌二十八团抵挡不住,大部分从东门突围,东门是由县大队负责的,火力不强,没有堵住。敌人先向东跑,然后经北边的光山方向逃窜而去。 商城之战以后,隔了一个多月,敌三十团被我三旅包围在光山县西北的一个地方。我旅及军区司令部前往合围,由我营担任前卫。 中午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山坡上,经过长途行军,战士们虽然又累又饿,但一想到要去“包饺子”——围歼敌人,大家的精神就格外振奋,有的战士还边走边淡笑风生呢! 怎么不叫人高兴呢,一年前,我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开辟中原根据地,国民党调集大批部队,层层封锁,处处设防,逼得我们东奔西走。还记得在息县没住上两天敌人就追来了,枪炮声都可以听见,我们只有从县城南门涉过水深齐颈的淮河,全身浸个透湿。现在呢,战略大反攻开始了,毛主席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一个自由民主的新中国就要在我们眼前出现了。 我们是从东南向西北方向前进的。我仍旧走在队伍的前面,不时用望远镜察看前面的情况。忽然,我看见隔好几里路的前方山道上有一支大队伍向这边蠕动,曲曲折折地连得很长,从那一身黄衣服就可以断定是国民党的“遭殃军”。他们从东向西行动,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会在那条山路上相遇。 “怎么办?营长。”身边的九连连长王学义问道。 “扔下背包!机枪手赶快占领前边的山头。”我挥了挥手,大步向前跑去。 由于我们在山沟凹处,敌人不容易看见我们,再加上他们只顾赶路,根本就没料到走进了我们的射击圈。 “打!”我一声令下,机关枪、步枪、手馏弹暴雨般地向敌人倾泻,紧接着军号响了,喊杀声震天动地。我们边冲锋边扫射,宛如神兵从天而降。 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懵了,- I-\'子放了羊,丢盔卸甲,四散奔逃,前后拥挤,互相践踏,乱糟糟的一片。有的跑到树林里、石缝里躲藏起来,我们费了三、四个小时才搜查干净。我审问俘虏,才知道他们是二十八团,是从商城狼狈逃出后经过整编补充,前去救援他们的难兄难弟三十团的,没想到又撞上我们,真是冤家路窄呀。 这场遭遇战我们缴获敌人六O炮两门,重机枪两挺,轻机枪二十余挺。还俘虏了一百多人。王树声司令员非常高兴,夸奖我们打得干脆,打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