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第一军工局副政委。建国后在上海工作。三只蚂蚱 朱可琨 抗日战争胜利已经50周年了,我们这些经历了那场战争烽火的老同志,每个人都有许多刻骨铭心的记忆。每当我抚摸着左腿上的伤疤,眼前总会浮现起一位房东老大娘亲切慈祥的面容,仿佛她又端着三只烤得焦黄焦黄的蚂蚱,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那还是1940年的事,在一次围歼日本鬼子的战斗中,一颗子弹击中了我的左腿,造成粉碎性骨折,我被送进了后方医院。 当时,抗日根据地的条件非常艰苦,后方医院药品奇缺,医疗设施十分简陋,医生更是少得可怜。一场战斗下来,需动手术的伤员常常要排队等上好几天才能轮上。我就是等了二天才轮上的。手术时,伤口已严重化脓,左腿肿得很粗,所以,手术时怎么也找不着子弹头,只取出了一些打碎的骨头,弹头仍卡在骨头里。 手术以后,我便和其他伤员一样,被分散在老百姓家里养伤,起初,医院的护士还能隔三岔五到各处给伤员换药,可后来鬼子“扫荡”得紧了,护士便来不了了。由于我的伤腿里还有没有取出的子弹头和碎骨,停止换药后,伤口便一天天恶化起来,化脓、肿大,还不时地发高烧,最后小腿肿得和大腿一般粗,都肿到小肚子了。在家时我曾听老人们说起过,如果肿到小肚子,人就快没救了。严重恶化的伤口,使我十分痛苦,我常常昏迷过去,最后,连饭也吃不下去。 这一切,可把负责看护我的房东老大娘急坏了。她象对待亲生儿子那样照顾我,用盐水一遍遍地为我清洗伤口。山里老百姓, 糠菜半年粮,大娘家里很穷,而每次给我送饭,都是高粱米糊、高粱煎饼、地瓜,可大娘还总是不安地向我念叨:“同志,我没有好东西给你吃,让你受苦了。”见我烧得厉害,大娘把高梁糊糊端到我的嘴边,拿勺子喂我吃。 一天,我又昏迷了过去,昏迷中,我梦见医生拿着一把大锯在锯我的腿,我拚命地喊,拚命地挣扎……,后来,我又梦见妈妈来了,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额头,安慰着我。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老大娘那慈祥的面容,而抚摸着我额头的,正是大娘那只温暖的手。 见我醒了,大娘忙不迭地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碟子,“孩子,你瞧大娘给你送来了什么好吃的。”碟子里放着三只烤得焦黄焦黄的蚂蚱。 大娘对我说:“同志,你就就着这碟菜多吃几口饭吧!人是铁,饭是钢,大娘还盼着你早点养好伤再上前方去打日本鬼子呢。”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捶着自己的腰:“为了逮这几个小东西,可把我给折腾的,好不容易才逮住这么三只。” 望着眼前这碟特别的“菜肴”,我仿佛看见了老大娘艰难地扭着一双小脚,满山沟子里追逐那能飞会蹦的小蚂蚱,我只觉心头一热,喉咙口一阵哽咽,只喊出了一声“大娘……”Ⅱ艮泪便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我被感动得就着这三只蚂蚱,一气喝了半碗高梁糊糊,吃了一块高梁煎饼。大娘在一边欣慰地笑了。 自打又开始吃东西以后,我身上有点劲儿了,精神也好多了。几天以后,“扫荡”的鬼子撤走了,医院派人来把我抬回医院做第二次手术。临走那天,大娘流着眼泪跟着担架把我送出好几里地。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可当年那位可敬的房东老大娘,她那缠着一双小脚,瘦弱单薄的身影,却依然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