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袁乡一 岁月的流逝,带走了我记忆中许许多多的往事,但却永远也;带不走我对父亲的回忆。有时候,一闭上眼睛,父亲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父亲呵,你虽然离开我们已经四十多年了,但你留给我的印象却是那样地深刻。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都忘不了你…… 一九三七年,当日本鬼子的铁蹄践踏我的家乡——河南省信阳地区时,不屈的人们纷纷起来进行斗争。当时,我们信阳地区成立了抗日挺进队,由共产党员张裕生同志担任挺进队司令员。它,也就是新四军第五师的前身。 父亲是什么时候参加的抗日挺进队,这我一直也没搞清楚。因为那时候,一些抗日的活动都是在“地下”进行的,而我在当时,只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姑娘。只记得日本人来时,我随着父亲和乡亲们一起,在荒山野岭里避难时,父亲常常去捡那些逃跑的国民党兵们丢下的长枪。有几次,他趁着夜深入静之时,牵着我们家的那头小毛驴,将大捆大捆的枪支送到平靖关北岭的山上去埋了。父亲的编篾手艺不错,为了多收集一些子弹、他特意编了个小竹篓让我提上。他把那些黄灿灿的小八晋子弹装在提篓里,面色严峻地嘱咐我: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定不要把它们弄丢了。”那时候,我心里常纳闷:逃难时家里那么多东西都不带,现在躲在山沟里,却背着这些子弹干什么?可我塑着父亲那严肃的脸色,又不敢多问。 一天黄昏,一群日本人突然出现在我们藏身的那个山沟里,乡亲们吓得满山遍地乱跑,到处听到的是哭声、喊声、吆喝声。我茫然地在山路上乱跑,在树林里乱钻,没想到一下子与家里人遗散了。那头小毛驴本来是我牵着的,上面驮着全家人自勺衣移j混乱之中,它却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我限看着天渐渐地譬.1\' \"F涞,想到家里人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又想到这翮把家堡唯一}为小毛驴赛丢了,心里真是害怕啊i 我坐在林中的一块石头上,又饿又累,刚想靠在榭上歇一下,我猛地趣起了手中提着的这篓子弹,又想起了父亲的嘱咐。我立即爬起来,在一棵大树下挖了I一一个i坑,把它们埋下了,擞上了记号露。我才舒了一口气。 天黑下来了。混乱了一天的山野突然显得冷清清的。远处偶尔i米的一、两声猫头鹰的怪叫声,使我心里一阵阵地发紧。 。。衣行!我得找家里人去!”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里。 “立纯~一”空旷的山谷里,忽然传来了父亲灼喊叫声。(立纯是我原来的名字)。 “爸爸,我在这儿呢?\"我高兴极了,起身就往父亲那儿跑去了。父亲看见了我厝,焦急的脸色这才舒展开来。“爸爸,我把小毛驴弄丢了。”我怯生生地对他说。“提篓呢?提篓里的子弹也丢了吗?”父亲紧盯着我的眼睛间。 “没有丢,我把子弹埋在那棵树下了,爸爸。”我错着不远处那棵黑森森的大柏树,仰着脸对他说。 “好孩子,毛驴丢了不要紧,只要子弹还在就好办了。父亲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高兴地摸了摸我的头,牵善我的小手,趁着月色,朝那棵大柏树走去…… 在山上躲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准备返回老家潭河滇去。听说潭河镇已是鬼子和汉奸的天下,于是,父亲便把我们母女几个送到大庙畈一个绅士家里,租了间房子住了下来。丽泡,却在一个深夜里突然离去了。 他一去几个月没回来,并且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妈妈和奶奶带着我们姊妹几个,没吃又没穿,日子过得苦扳了。一天,房东又在外放风说:我父亲被冷枪打死了。我妈哭哇,哭了几天几夜,我和妹妹也随着母亲哭着。为了悼念父亲,妈妈让我和妹妹都穿上了白鞋,为父亲戴上了孝。 一天晚上,正是掌灯时分,我们全家正围在一起吃糠菜饭,一个人影突然闪进了门。 一缕灯光,照在他那清癯的脸上,他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亲切地望着我们呢! “爸爸!”我和妹妹真是喜出望外,我们一起扑上去,抓住了他的双手。 “爸爸,你到哪里去了?人家都说你死了呢。弥怎么又回来了? ,, 妹妹毕竟要小一些,她稚气地问道。 父亲看了看我和妹妹戴着“孝”,苦笑了一下。他挨营妹妹的小脸,转过身来对母亲说: “我到p_r.r望山受训去了。没想到长期打摆子,又生了一身疥疮,现在不能当兵了。过去一直也没有给你们捎个信,你别怪我,这次,咱们一起回潭河镇去做生意,我就不走了。” 母亲哪还顾得上怪他呢?她只是兴奋地擦了擦眼眶,I喃喃地说: “你回来了,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噢!父亲回来了!他没有死,他还活着,这太好了!我高兴地望着父亲,悄悄地扯下了那戴有“孝”字的黑袖章。 父亲把我们带回潭河镇后,开了一个粮行,开始做生意了。但令人奇怪的是,他很少过问生意之事,却成天往当地的大汉奸高鹏飞家里跑。他们一起又吃又喝,打麻将,赌牌,样样都于。母亲见父亲和高鹏飞混在一起,真是气极了!提起高鹏飞,方圆几t里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没有不痛恨他的。日本人在街两头修了据点后,他就守在街上搞起维持会、皇协军。对抗日人员,他可谓恨之入骨。他到处捉拿抗f:}家属,街上有几家抗fj人员的房子,都被他掀得片瓦不留。他还常把一些年轻漂亮的大姑娘,弄到据点里去糟塌,六- 1--多岁的人了,却养着一大群姨太太。周围的人对他是又恨又怕},可现在父亲;他混在一起,母亲怎能不生气呢?她总是让我去找父亲回;但父亲却常常又把我赶了回来。 一九三九年夏天的一个夜里,父亲从高鹏飞家里喝完酒刚到家不久,我们就听见街心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咚”、“咚\"、“咚”,脚步声过后,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吆喝声: “站住,再跑我就打死你!”“不准动,靠墙边站着!” 我们母女几个吓得不敢出声。隔壁的邻居敲着我家的窗户,喊着父亲的名字问道: “乡一,乡一,出了什么事啊?”父亲的脸上,有一种神奇的色彩在闪光,看得出来,他很兴奋。但他还是沉着地说: “你别害怕,等会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枪声,在街上越来越急地响着。 父亲稍等了一会后,转过身来对我们说: “等- -’F日本人就要下山了,你们注意躲子弹吧。”说完,他便匆匆i消失在黑暗中了。 父亲一夜都没回来。第二天清早,我们打开门来一番,嗬!家家都在传着一个好消息:昨晚上,新四军拔掉了街上汉奸的据点,又搭梯子翻进了高鹏飞的大院里,把大汉奸商鹅飞、高兰洲等人活捉了! 据点拔了以后,父亲又出去了。后来,我们才鳃刍,父亲这次回家啄来是做内线接应工作的, “做生意”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不久,我们街上成立了抗日政权。共产党、新泗薄:的l威信越来越高,活动电越来越公开了。人们都称新四军为“四老板,,,只要一提起“四老板”,老百姓们个个脸上都会薅出笑容,因为他们是坚决打鬼子的队伍。我们那条街上,确4许多人都跟着新四军干革命。街上的不少人都有长枪。鬼子:来扫荡时,人们把长枪往茅厕的顶棚上一塞;鬼子一走,他们就背起枪出去活动了。有一次,几个鬼子到街上来赌博时,被人用布袋给装走了。还有一次,一个死心塌地的汉奸在半夜里让人给掐死了。从此,日本人再也不敢轻易出动,汉奸也不敢真心为日本人效劳了。 ·一九四O年,国民党掀起了第三次反共高潮。短。船不打日本人,却把枪口对准了共产党和新四军。我们那里cll吱了敌我拉锯的地区。 父亲在这之前,是在张裕生司令员的手枪队里当尉育。为了给部队筹军粮,他冒着危险在这个时候返回了家乡,负责筹粮款搞税收。 由于叛徒的出卖,父亲在一九四一年的五月被捕了。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早晨,天剐亮的时候,一群国民党顽西派破门丽入,将我父亲团团围住。 “你就是袁乡一吧?”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厉声问道。“是又怎么样?”父亲面不改色地回答。 “你是新四军的人,跟我们走一趟吧!”这群人不由分说地一拥而上,将父亲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 我们几个当时都吓呆J-。等我们清醒过来一看,父亲已被他们推出了门。。。,.“爸爸二二”缸鼍j我和妹妹哭着喊着,拚命地追赶着父亲。母亲也跌跌撞撞地从后面追了上来。:.』.父亲挣扎着,极力想扭过头来看看我们。他,的,嘴唇动了动,可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那几个恶棍推搡着往前走了。0父亲,你是想告诉女儿什么呢? 我呆呆地站立在路边的小树下,望着远去的父亲,抹了一把落在脸上的水珠,也不知它是雨水,还是泪水。 父亲被抓走以后,妈妈都快急疯了。她到处给人磕头求情,请人家去打听父亲的消息。后来,我们听说父亲被关在西衡的炮楼上。敌人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上老虎凳、灌辣椒水,逼他交出其他抗日的人员。但父亲却坚贞不屈,死都不肯开口。 正当我们急得只会哭而没办法的对候,当地的新四军派了一支部队去围攻这个炮楼,准备救出父亲来,但顽固派们闻讯后却挟持父亲往深山里逃参了。 不久,噩耗传来一一在一个叫马家畈的山沟里,父亲被他们杀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