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上了一等战斗模范 安常德 口述吴礼祯整理 身入虎穴拔据点 一九四三年夏天,我们山东沂水县武工队第三小分队在沂蒙山边沿的崔家圩一带活动。那里离县城大约有五十多里路。一天,孙县长和县大队韩队长来到崔家圩,召集我们开了一次军事讨论会。 “同志们,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驻守沂水县城的敌人,一年要换一次防,为了摸清敌人的情况,准备派一位同志打入伪军中去。”孙县长以征询意见的目光,扫视着我们小分队的十几位同志。他以宏亮的嗓音问大家,“看哪位同志有点门路,啊\'7 --最好和城里的敌人有沾亲带故的关系,……” 刹那间,屋内静得出奇。有人摇着大蒲扇,有人t叭嗒叭嗒”地抽旱烟,大家都在寻思着,谁能担当这个既危险又光荣的任务呢?我思忖了片刻,嘿嘿一笑,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我有办法。”我刚说了这么一句,孙县长和同志们顿时齐刷刷地瞅着我,一张张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我和盘托出可利用的“关系”,说,“我家隔壁有一个姓杜的大爷,他姐姐的儿子在伪军二中队当上士班长。我可以试一试,通过转弯抹角的关系,打通伪军的关节……” “噢,好啊!”孙县长拍腿叫好,兴奋地说, “安常德同志,我们研究一下再通知你。” 当天下午,孙县长找我淡活,叫我立LlP开始活动。 我的家在沂水县七里桥村,当时离县城有七里路。父亲为养家糊Ff,仍在给别人打短工。 为了套近乎,我将杜大爷的姐姐称为“姑姑”,将姑姑的儿子称为“表哥”。 “姑姑”家住在县城西关,我在她面前好说歹说,编造了一套找“饭碗”的理由,终于取得了她的同情,并答应为我帮忙。她说: “你表哥下午回来,我跟他说说,啊? ,, 我连连应喏: “好啊,叫姑姑费心了。” 下午,一个穿伪军服装的人走进了“姑姑”家。他的领章上有一道金杠,三颗金星,表明他是上士班长。由于家境和立场截然不同,我和他家素无来往,但我估计,眼前的陌生人就是“姑姑”的儿子。 果然, “姑姑”对我介绍说: “他就是你的表哥。” “表哥,我等着你哩。”我立即异常热情地“巴结”他。“你是表弟啊?好嘛。”他先是一愣,然后淡淡地一笑,问我, “有什么事\'? , “你这个表弟呀,是我看着长大的……,”“姑姑”替我说话了。是啊,早在她到杜大爷那里去走亲戚的时候,见过我好几次。人老话多,这老太婆唠叨开了。 她的话刚说完,我就接上茬,愁眉苦脸地恳求道: “我家里揭不开锅了,表哥,你给我找个饭碗吧? ,, “哦?你能找我们这饭碗吗? ,, \"表哥”象要找出什么破绽似的,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我。 他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呢?是怕我干不了吗?不!我是二十六岁的棒小伙子,壮如牯牛。莫非他怀疑我么? 是啊,我有一个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当红军的二哥。二哥在一九三七年从延安回老家开辟武装斗争,不幸的是,在三年前一次突围时,牺牲在沂水县大沙河边。当时,敌人派兵将二哥暴尸三天,直到第三天晚上,才被我部队抢走……这事闹得人人皆知,莫非当伪军班长的“表哥”由此而怀疑我的身份么? 我装出一副可怜相,急忙辩解: “表哥,我七岁就死了娘,八岁就给人家干活,后来又讨饭……要说别人不知道,姑姑是最了解我的。” “是啊,是啊,你表弟也真可怜,你就给他帮个忙吧。啊? ,,老太婆叮嘱儿子,当然比我说话要灵得多。 “表哥”长长地叹了口气,往椅子上一靠,说:“你想干,还得找人做保啊。” “有姑姑担保,你给我做保不行吗?” “表哥”沉吟了一会,总算答应了: “我和中队长说说看吧,你明天下午来听消息。” 长话短说,我以“安凤春”为名,穿上了伪军的服装,当了一个多月的候补兵以后,被分到二中队八班当兵。伪班长段发胜,是个老兵油子,喜欢对他溜溜拍拍的人。我于是用武工队给的四元日钞,有时买包金枪牌香烟塞给他,有时打一瓶酒请他,和段班长交上了“烟酒朋友”。 一天,我请他喝酒,他带着三分醉意说: “安凤春,我们要换防了。” “班长,换到哪里?\"我给他斟了一杯酒。 “涝坡。” 啊l涝坡,那不正是我们极力想拔掉的一个大据点吗?我心里不禁暗自欢喜。 到了我和武工队约定的碰头日子,我向伪班长请了个假,在大街上碰到了武工队派来的联络员。我把这个重要的情报告诉了联络员。 涝坡是个大集镇,离沂水县城约六十多公里。在阴历七月份,我所在的伪军二中队来到涝坡据点接防。这个据点修有两米高的围墙,围墙外筑有鹿寨。我进了据点一看,嗬,好家伙,四个炮楼镇守着据点的四个角,与高大的中心炮楼彼此照应。排列成四方形的军营,进出方便,便于调兵造将。加上据点地处开阔地带,真是易守难攻。 没有内应,要想拔掉这个据点淡何容易?! 又过了三、四天,轮到我在靠近涝坡镇的一面站岗。据点和涝坡镇之间大约有五十米的开阔地。我端着一支七九式捷克步枪,在鹿寨门前走来走去,有所期待地张望着。从涝坡镇那边,渐渐走来一个讨饭的老头子。他穿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脏衣服,挎一个破篮子。嗬!那不是武工队的老李吗?他装得可真象啊! 我装着撵人的模样,端着枪走出了大门。围墙和鹿寨在这时倒给我们帮了忙,挡住了据点里敌人的视线。我迫不及待地小声问他: “老李,什么时候动手r? , “中秋节,八月十五的晚上。” “好!二中队比一个加强营的人还多,有五百多个伪军……刀我简要地说明了伪军的兵力、火力配备情况。接着问他, “残怎么配合? ,, “中秋节晚上,你在炮楼上给我们发联络信号——用手电筒在空中划个圆圈。我们见信号就发起进攻,你尽可能地接应我们。” 在八月十五这一天,老李又来“讨饭”了。他作了些补充交待……。 由于天气异常的缘故,月亮在这天晚上没有露面。即使升起一轮满月,这些为虎作伥,只知欺压百姓的行尸走肉也绝不会有欣尝“千里共婵娟”的雅兴。他们只能是借此杀猪宰羊、大吃大喝一顿而已。当晚,军营里酒肉飘香,飞箸举杯,猜拳行令,闹腾得乌烟瘴气。 按规定,炮楼上的岗哨每过两小时就要换人。大约在夜晚九时左右,轮到我站岗了。我登上据点西北角的炮楼,四处一望,夜色茫茫。炮楼顶上仅我一人,但我知道,八路军和武工队就隐藏在泼墨般的夜色里。我按亮手电筒,向涝坡镇的方向划s\'个圆圈。 我部队见到信号后,悄悄向据点接近,但不一会,便被伪军发现了。敌我双方接上火,顿时枪声大作。据点里的敌人乱成一窝蜂,先是伪班长段发胜带一个班爬上我所在的这个炮楼,继而,伪绯长又带两个班增援上来,一下子将我挤到了二楼。接着,伪二中队的王队长也来亲自督阵,我一时无处下手,急得我火烧火燎,拿着手电筒团团转。 “哒哒哒哒……”几挺机枪在炮楼顶上狂叫着,象鞭炮铺里起了火,Hq我好不心焦啊!八路军用枪榴弹、手榴弹攻打炮楼,用机枪压制住炮楼顶上的火力。伪排长带着几挺机枪撤到二楼来了。 我乘这混乱之机,在二楼的窗口按了两下手电筒——这是指引我部队集中火力射击的信号,我急忙退到一边,只见一道火光一闪,一颗枪馏弹射进窗口, “轰!”炸得伪军死的死,伤的伤,机枪顿时成了“哑巴”。 伪中队长见势不妙,跑到中心炮楼里去了。 我急忙抓起一颗手船弹,登上楼梯往上一看,一个黑影凭借城垛形状的护身墙作掩护,突然一闪身,抓起一颗还未爆炸的枪榴弹,往下甩。他正是伪班长段发胜。这家伙是老兵油子,有一套实战经验,处于居高临下的&置,对我进攻部队是一个威胁。我拉燃手榴弹的导火索,向他身后扔去。 “轰!”段发胜在火光中倒下了。 我摸上去·一看,段发胜还没死。我正想送他见阎王,一听二楼的机枪又叫了起来。对!何不来个调虎离山计呢?我冲二楼大喊: “哎——段班长受伤了,快抬下去!” 正在二楼负隅顽抗的两个家伙,应召而来,拾下了段发胜,我按亮手电筒,冲下面划了个圆圈,召唤我部队乘虚而入。 紧接着,我朝二楼又甩了两颗手榴弹,炸得二楼一片狼籍,侥幸没炸死的家伙,也捂着伤口滚到一楼士了。 我在二楼打开窗子,恰好八路军架好了梯子,我将一个排的指战员逐个拉进了炮楼。战士们奋勇争先地杀下楼去,打开了据点的大门,八路军象蛟龙般冲进了据点,与敌人展开了短兵相接的战斗。只听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流弹曳火,杀声震天。 骁勇善战的八路军路东军区老一团,是攻打据点的主力部队。战士们见我穿的是伪军服装,把我当俘虏抓了起来。枪声震耳欲聋,我可是有口难辩啊!我所在的炮楼,被临时当做关押俘虏的场所。一根长绳子,将我和十几个俘虏绑成一串,不一会便押来了百把个俘虏。幸亏炮楼不是纸糊的,否则非挤破不可。我被挤得不能动弹,这种罪可不是好受的。 战斗在黎明前结束了,谁也不知道我被绑在俘虏群里。直到第三天清查三百多名俘虏时,孙县长才在一位八路军连长的陪同下找到了我。 “安常德同志,委屈你了。”孙县长紧紧握着我的手,不住嘴地赞扬我说, “安常德换了一个安凤春的名字,解放了一个大据点,打开了通往根据地的交通要道,好啊I” 我激动得说不出活来,摸了摸后脑勺,舒心地笑了。 我当上了一等战斗模范 一九四五年春天,我鲁中军区捷报频传,老一团和四团继续向山东淄川推进,乘胜围攻淄川城。 相传,淄川是隋唐“第七条好汉”罗成的老家。历史造就了这样一座坚固的古城:高大宽阔的城楼上,可以并排行驶三辆汽车(解放后扒平了城墙,城墙地基上已开辟为果园),城墙里有三道重叠的城门,坚固异常。每道城门上有一个飞檐亭阁似的城楼子。在四五丈宽的护城河上,有石桥通向第一道城门。 为了便于攻城,首长选定了暮雾沉沉的傍晚,发起攻坚战。由于北门护城河没有水,由二营主攻北门,我所在的老一团三营在东门外担任监视敌人的任务。 夜雾迷蒙,漆黑一片。护城河外有一些民房,我连的几挺机枪架在房顶上,静悄悄地监视着城墙方向。我当时是九班一个战斗组的组长,和战友们隐蔽在民房边。 我所对的位置,正好面对石桥方向。湿漉漉的积雾,使我感到几丝凉意。敌我之间大约相距一百五十米,但夜幕掩盖了一切。 从北门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守卫东门城楼的日伪治安军犹如惊弓之鸟,茫无目标地往石板桥上扔手榴弹,胡乱扫射。开始时,敌人打得一阵紧似一阵,只因我营一枪未放,敌人就由炒爆豆似的瞎打换成了有节奏的打法。 “哎——有种的就来吧!”敌人的话音刚落,就甩下一排手榴弹, “轰!轰!”石板桥在爆炸火光里隐隐闪现。 爆炸声过后,顷刻安静下来,但是,北门方向的枪炮声,却给这里增添了紧张的气氛。 我估算着敌人的间歇时间,大约平静了两分钟。 “来了来了!快打!”敌人自己吓唬自己,又往下扔了一排手榴弹…… 敌人就这样不断地折腾,我们应采取什么对策呢?我突然想起了攻克沂水县城的战斗。 一年前的春天,我九连三排是攻打沂水城的突击队。我九班分别登上两架云梯。我脚踩云梯,一手趴在城墙上,一手向敌人投掷手榴弹。那时,专门有一个担架队抬着炸药、手榴弹供我们使用。手榴弹源源不断地传到我的手里,我只管向城里增援而来的敌群里扔就行。我不知扔了多少手榴弹。 沂水是我的家乡,我是先头部队的向导。我们采取的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打法,将敌人吸引到城门的南侧,然后,我们趁敌人不备,直奔东门。我翻王日发用五十斤炸药,炸毁J\'城门,为主攻部队打开了突破口,….. 淄川城可谓“固若金汤”,不是沂水城所能比得了的。二营主攻北门,敌人势必增援北门,我们能不能将“主攻”方向看作佯攻,将“监视”方向变成主攻呢?这在战术上不也是调虎离山吗?东门虽然难攻,但是,敌人封锁石桥却有间歇时间,短暂的两分钟…… 我思索了好久,正想找指挥员请战,恰好营长“点将”了,派通讯员来叫我。我到营部一看,黄营长正和冯连长、陈指导员商议攻城之事。我立正敬礼,喊了一声: “报告l” “好,你来得正好。现在的情况是,敌人派兵增援北门,二营那边打得很艰苦。”营长将我列为全营的rr爆破”能手,因此而征求我的意见, “你看东门这边能不能打?” “能!”我将观察到的情况和具体打法说了一遍,立即得到营长等人的赞同。我接着问黄营长, “有没有一百斤重的炸药包?” “八连有三包八十斤的炸药,行不行? ,, “行!我保证一包炸掉它一个门。”我信心十足地作了保证。 “好!”营长对冯连长下达了一道命令, “你们要作好火力掩护……” “营长!我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要是叫火力掩护,那就暴露目标了,敌人势必严密封锁石桥,护城河有水不能过,……” “嗯,有道理!”营长又和我们重新计议了一番。 我回到班里后,又和王日发合计了一下。我和王日发,已是攻城破寨的老搭档了。 “老王,”我一手搭在他的肩头上,一手指着城门方向,耳语般地说, “等炸药来了,我们一起上,怎么样? ,, 他回答得很痛快: “就象攻打沂水城一样,我配合你I”我若有所思地说: “是啊,那也是一个春天,攻的也是东门,我们一定能成功!” 连部设在一间民房里,我俩来到连部时,恰好兄弟连送来了三个炸药包——每包说是八十斤,那不过是指烈性炸药的纯重量罢了,实际上,那里面一层层的雷管夹着一层层的炸药,外面包上了厚厚的麻袋布,然后用绑带紧紧地裹了好几层,两边还夹着两根短木杠,绑成了担架的模样。这样一来,每个炸药包的实际重量就超过~百斤了。 冯连长和陈指导员以信赖的目光,冲我和王日发点点头。我将身上仅有的一元钱交给指导员,以低沉的嗓音说道: “指导员,我如果回不来了,这就是我交的党费……还有,即使我俩被打死了,你们也要坚持一枪不发,接着再派人冲上去I”陈指导员紧紧握着我的手,我在灯光下,看到他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他无言而又凝重地对我们点了点头。我举手向连长和指导员行了一个礼,准备和王日发出发了。哪知王日发在谁先谁后的问题上和我发生了争执。 “老安,我个头高,力气大,让我在你前面……” 战友情深,使我倍受感动。我与他争执不下: “老王,不要争了,你在后面……” “万一你受伤了,我可以拖着你走!”比我魁梧高大的王日发,不由分说地抓起了炸药包前面的两个把手,我只好和他抬起了炸药包。 深夜十一点多钟,敌人又甩下了~排手榴弹,一片爆炸的火光,反而照射出石桥的准确位置。东门地势低,护城河的水位深,我们真得感谢敌人为我们“照明”,要不然,我们冲到护城河里就算“报销/\'了。石桥消失在一片黑暗里,我俩立即向认定的目标冲去。 我们抬着炸药包,要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摸黑冲过一百五十米的开阔地。我们步伐一致,两腿生风,脚一踏上石桥,不可避免地发出脚步声。只听城楼上的敌人惊恐地Hl{了起来: “来了!来了l” m陕!”敌人急忙投弹、扫射,然而,我们已象一阵风般地冲过石桥,将一片爆炸火光甩在身后。 “轰!”一颗手榴弹在我的左脚边爆炸了,我踉跄了一下,不顾一叨地握住炸药包的把手,亏得有王日发在前面拉着跑,我才没有摔倒。我们一下子摸进城门洞下,这里正好是敌人射击的死角,犹如到了庇护所。 敌人一个劲地扫射,扔手榴弹,打得护城河里一片水响,石桥上火星迸射,红光闪闪。敌人切断了我们的退路,石桥在枪林弹雨里反射出淡蓝色的可见光。 我只觉得左脚火辣辣地疼,用手一摸,满手粘乎乎的。我这才发现裤腿已被弹片撕开,踝骨受伤,血从伤口流进了鞋里,脚板踩的尽是粘乎乎的东西。幸亏我在事前用两条绑带合成一条(加起来有两丈多长),将小腿缠得上下一般粗。我摸摸小腿,在厚厚的绑带上,还插着几个小弹片。 在爆炸火光散射之际,我见王日发掉过头来,连忙对他耳语道: “只等枪声一停,你就冲出去。你一个人跑,目标要小些。” “你怎么办?”他反问我。 “我自有办法。”我转身摸了摸两扇古城门,城门上裹着一层铁“铠甲”,钉满了密如繁星的大铁钉。触觉和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在一对虎视眈眈的大虎头上,吊着两个大铁环。我将炸药包竖了起来,让它靠在两扇城门之间。我对王日发说,“万一导火索返潮失效,不管我能不能跑出去,你可以叫连长用机枪扫射,打中它就引爆了。” 敌人一气打了十几分钟,打得尘雾翻腾,硝烟弥漫。敌人刚歇手,王日发就象箭一般冲了出去。 敌人又打了四五分钟才歇气,我急忙拉燃一根导火索,只听导火索嗤嗤作响,火头闪射红光。为保险起见,我又拉燃备用的导火索,然后转身飞跑。 我一口气跑到了安全地带,高兴得忘了伤疼。经历了刚才出生入死的险境,那种胜利归来的喜悦之情,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我用手扮作喇叭状,对城楼方向大喊: “你们投降吧,不投降就要坐‘飞机’啦——” 我的叫声引起了一片枪声。 枪声刚停,我又叫了: “喂一一你们要坐‘飞机’了,缴枪吧——” 顿时,敌人的枪声大作,打得好不热闹。过了一会,只听一声巨响: “轰——”好象惊雷劈顶,刹那间天摇地动,随着一道火光夺门而出,传来了城门楼子震坍的声音,cc It篷!哗——”砖瓦石块象雨点般落在地上, 以噼哩啪啦”Ⅱ向成一片。我们急忙抓起第二个炸药包,向石桥冲去。嘿l这回城头上既无枪声,也没人甩手榴弹。可想而知,城门楼子的废墟变成了敌人的坟墓。我们冲进了城门洞里,只见第一道城门炸成了残块、碎片。我们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走了十来米,嗬,好家伙!第二道门也倒坍了! 原来,两道城门之间形成了相对密封的空间,当第一道城门被炸碎的时候,巨大的冲击波挟着爆炸物的碎块,挟雷闪电般地摧垮了第二道城门。 再往前走,就是古代瓮城城洞。这个瓮城,是紧紧连接第二个城门楼,并突兀而出的又一个城楼。我们转了一个弯,便到了瓮城城门,… “轰——” “噬!哗- )“噼噼啪啪……”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引起一连串的反响,第二个,第三个飞儋亭阁似的城门ij子被摧毁了,半条街上的茅草屋都坍了顶。当然,这是在天亮后打扫战场才发现的。 我三营一鼓作气地冲进城里,我连是冲锋在前的尖刀连。在黑咕隆咚的十字街口,我们和反扑过来的敌人猝然相遇。当时,我左手拿抢,有手抓二苦一颗手船弹,刚冲到拐角处,突然和一个敌人撞了一个满怀。我顺势扔掉了左手握着的长枪,拦腰抱住了一手拿枪,一手拿手榴弹的敌人。一般来说,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往往最顽固,那家伙虽然个头比我矮,但在搏斗方面倒也有两下子。我与他彼此在黑暗中较量着,他猛地一头撞在我的下巴上,撞得我眼冒金花,顿时,嗑掉了我的三颗牙齿。这一下子,我可恼火到了极点: 好一个混蛋!去你妈的! 我抡起手留弹,象砸西瓜似的, “嘭”地砸开了敌人的脑袋瓜,霎时,污血溅了我一身。我一把推倒摇摇欲坠的敌人尸体,拣起枪又向前冲去。 那时候,我嘴里流血,左脚受伤,但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全然忘了伤疼。有一点感到异常的是,左鞋里的积血滑溜溜的,象球鞋里灌满水一样,跑起来发出“呱叽呱iyL \"的声音。 我们向北门杀去,里应外合,接应二营攻破了北门。后续部队从两处杀进城里,势如破竹,迅速占领了全城。嘹亮的号声,杀气腾腾的呐喊声在夜空震荡回响,流弹曳火,撕破了夜幕,…… 战斗结束几天后,全团召开了“英模大会”。团政委李凯在会上公布了战绩:这次战斗击毙了大批敌人,活捉了两千五百多个俘虏,还缴获了大批军用物资。命名授奖仪式开始了,首长宣布,命名我连为“鲁中军区淄川连”,授于我“一等战斗模范”的光荣称号。 轮到我一走一拐地去接奖状时,首长要我在大会上说几句话。嗨!瞧吧,会场上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指战员们投来了灼热的目光,全场鼓掌,掌声如雷。我一见这阵势,心里不禁咚咚乱跳。是啊,要叫我不怯场的话,只有冲上战场杀敌人。我捧着奖状,该向大家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