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品玉,男,1912年12月出生,1930年8月参加红军,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原任天津市物资局副局长,1982年12月离休。忆红六军团工兵连 我是一名红军工兵,参加了红六军团西征和长征。每当回忆起转战在长征路上,那些为红军胜利进军而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老首长,那些生死与共、并肩战斗过的老战友,以及在战斗中抚育我成长的工兵连,不少往事就一一浮现在我眼前,萦绕在我脑海里,使我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我是1930年参加红军的。1933年10月,红军在瑞金武阳围成立了特科学校,学校辖有工兵营,营长谭希林,我被调到工兵营第三连学习。第三连是爆破连,连长韦国清,从这时起,开始了我的工兵生涯。当时,正值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作战期间,环境条件十分艰苦,学校设备虽然简陋,但纪律严格,学习生活紧张,为革命而学的思想十分明确,每个学员都能认真、刻苦地钻研军事技术。记得还没学到毕业,因前方作战需要,我就被分配到红六军团。红六军团的工兵是在1933年组建军团时成立的,有一个排。我调到军团后,进行了一段时间训练,就随同一个步兵团到井岗山地区执行任务,后来又奉命回到永新的七都八都附近。这儿是我的老家,虽到了家门口,但因战斗需要,我们一心一意跟着红军闹革命,也就顾不上回家看一看了。这一类过家门而不入的事例,在红军时期是很普遍的。到了1934年,军团成立工兵连,我任连长。7月23日,中革军委命令我们军团退出湘赣根据地,向湖南中部进军。这是一次重要的军事行动。经过必要的准备,8月7日,整个军团9千余指战员怀着激动的心情,告别湘赣根据地的亲人,从西南全线突围,踏上了新的征途。路上,斩关夺隘,抢渡江河,用同敌人兜圈子的战术,牵着敌人鼻子走,从湘南转战到了广西北部,继而在界首地区顺利地渡过了湘江。9月8日,中革军委下达新的命令,要我们军团在运动中大量歼敌,尔后转移到黔东,与红三军(即红二军团)会合。为此,我们军团经城步、绥宁,转兵南向,袭占通道县,在靖县发起新厂战役,给予尾追之湘敌以歼灭性打击,甩掉了追敌。 新厂战役后的第二天,我军兵分两路,向黔东南清水江流域前进。在新厂之战胜利的鼓舞下,部队欢快地行进在湘黔交界的崇山密林中,工兵连按照惯例在部队的先头行进。黔东南是苗族、侗族聚居区。军团首长要求部队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认真执行民族政策,尊重兄弟民族风俗习惯,爱护苗寨一草一木,并派出工作队,深入山寨,向苗、侗族同胞宣传穷人闹革命的道理,宣传红军的宗旨和任务。当我们连行进到清江县(今剑河县)南加地区之时,军团的命令就到了,指示工兵连保障全军渡江。 南加是苗族聚居地。它三面环山,北临清水江。这里地势险要,群峰兀起,激流飞溅,曾为古战场。历代封建帝王推行反动的民族政策,残酷剥削压迫少数民族,激起了苗、侗同胞不断的反抗。国民党统治集团预计我军将渡江北上,妄图利用民族矛盾,造谣惑众,进行反动欺骗宣传,并胁迫苗胞躲进高山密林,企图把我军同人民群众隔离开来。我连进抵南加时,室室无人,寨寨皆空,找不到一条渡船,见不到一个老百姓。面对这种境况,怎样保障部队过江呢?全连指战员个个焦虑万分。 我们派人溯江而上,找遍了里格、南孟、圹边等苗寨。后来,在一座破烂的木屋里发现了一个苗族老太太。我们以实际行动解除了她的疑虑,还找到了她的儿子孙子。徐指导员耐心地给他们讲解汉苗侗族天下穷人是一家人的道理,揭露了国民党反动统治的阶级本质,从而解开了苗胞的心头疙瘩。正当我们同苗胞促膝谈心的时候,军团侦察排的同志匆匆送来了命令。军团首长再次指示我们:“尽快找到船只,火速渡江”。军令如山倒,但是,到哪里去找船呢1 人民军队爱人民,各族人民拥护子弟兵。当那位苗族老太太鹕儿子、孙子认清我们是工农红军后,他俩就吹起牛角,召唤苗胞们回来。“呜,呜,呜”的牛角声,在夜空中飘荡,远近山谷又传来了回声。约摸半个时辰,一群群男女苗胞,从山寨背后的山林里,从江边蜿蜒曲折的小道上奔跑过来。清水江对岸也燃起了松明火把,有几只小船正在“哗哗”地向这边划过来。人群汇集到山寨前,他父子俩用苗语同乡亲们说话,苗胞们明白了红军是工农的队伍,是好人,都高兴起来并立即行动,为红军征集船只。 一只渡船和28只小船找来了。父子俩充当向导,把工兵连带到观音渡。这里,江面约有100来米宽,水流平缓,比较安全。我面对着江水,心里估量着,靠这29只船,每次只能渡送一二百人,七八千人的部队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渡过去呢?那些辎重、骡马又怎样渡呢?正当我犯难思忖的时候,一位老船工建议架浮桥。船工们生在江边,长在江边,十分熟悉当地水情。我们工兵连依靠船工的指导,在苗胞的全力支援下,迅速把浮桥架好了。浮桥刚刚架通,我立刻报告军团首长,首长们高兴地下令:“立即过江!” 夜深了,苗胞们还在向渡口运送食物、茶水和松膏。清水江观音渡两岸,点燃了一堆堆篝火,熊熊的火光把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昼一样明亮。我们连一边组织引导部队大步流星地跨越清水江,一边跟苗胞们亲切地告别,紧跟部队继续前进。 之后,我军突破黔敌防堵阵地,袭占黄平,征战黔东,边打边走,终于摆脱敌人,与红二军团会合,胜利实现了木黄会师、酉阳祝捷。会师后,红二、六军团总指挥部组建了工兵连,共四个排。我任连长,廖如秀任副连长,颜振清任一排长。在桑植,我们连加强了工兵专业训练,重点是架桥、渡河和爆破,训练工作由湘鄂军区教导团担任指导。通过集中的训练,我们连的技、战术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 1935年10月,敌人对湘鄂川黔根据地的“围剿”规模越来越大,兵力越来越多。这时,中央红军已经到达陕北,红四方面军也离开了通(江)南(江)巴中。中央决定:我们离开湘鄂川黔根据地,打到敌占区域,相机北上。l1月19日,我们告别了根据地,长征北上。在英勇的长征中,每当红二、六军团兵分两路时,每个军团常常各带领一个工兵连,并把工兵连配属给前卫,执行保障任务。我们连完成了强渡澧水、沅江,抢渡鸭池河,巧渡盘江等任务,而特别令人振奋的是夜渡金沙江。 1936年4月,红二、六军团甩掉尾追之敌,日夜兼程西进。下旬,红二军团胜利到达金沙江边石鼓镇,而我们红六军则进占巨甸。石鼓、巨旬一线位于金沙江上游。这里,江面宽阔,水流湍急,两岸重峦叠障,地势险要,渡口上有敌人把守,严密封锁着江面。面对涛涛的江水,军团首长明确告诫大家:渡过金沙江是活路,过不去是死路。一定要把抢渡金沙江的信念,牢固地树立在每个红军指战员的头脑里。全军决心战胜天险,北上抗日。 为了驱逐对岸敌人,控制登陆场,前卫红六师组织突击队,在石鼓率先强渡过江。突击队员都是娴熟水性的党员和干部,他们利用夜暗,冒着敌火,泅水过江,歼灭了守敌。我们连负责在巨甸担任渡河保障。上级适时向我们传达了贺老总的指示:胆大心细,确保渡江。工兵连刚赶到江边,党支部立即决定,一面组织兵力编扎竹排,一面派一排长带领人员泅水过江找船。三排很快扎成了4只竹排,但一泛水,立即被汹涌的江水冲走。到了晚上9点钟,一排长从对岸找来了一只民船,这只船每次只能渡送二三十人,骡马只好牵着泅水过去。军团参谋长谭家述同志审时度势,当机立断,命令工兵连争分夺秒,立即组织引导部队登船渡江。我把连里水性好的同志编成6组,每组4人,负责漕渡。当时,渡场纪律是严格的,一切行动听指挥,因为我们要抢在敌人之前把部队渡送到金沙江对岸去。紧张而又有秩序的渡江进行了整整三天两夜。第49团指派一个连由一名副营长指挥,掩护我们工兵连作业。到了第四天,侦察排报告:后面发现敌人。这时,我军已经全部过江。按照上级命令,我们立即把船炸掉,给了船家50块银洋作为赔偿。蒋介石妄图拦阻红军前进的迷梦,又一次被打破了。 部队过了金沙江,经中旬,翻过几座大雪山,在甘孜实现了红二、四方面军会师,并继续北上,于1936年10月,在甘肃将台堡胜利地与红一方面军会师。至此,三大主力红军终于胜利会师。工兵连在战火中经受了锻练、考验,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并为尔后演变发展成为八路军第一二O师工兵连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