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邦文,男,1916年6月出生,1933年1月参加红军,1939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原任南开区政协副主席,1983年7月离休。 我长征中的战友贾德福 吴邦文 我1933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在红四方面军总经理部当战士。总经理部(现在的后勤部)当时分为被服厂、兵工厂、子弹厂、炸弹厂:造币厂和工兵营。我分配在被服厂,和我们在一起的工兵营有一位大姐,叫贾德福,是工兵营的炊事班长,也是全营年岁最大的一位女同志,其实也不过二十七、八岁。她参军前是一个寡妇,没有孩子。平时少言寡语,总是吃苦在前埋头苦干,手脚特别勤快。同志们经常没日没夜地赶缝军装,不管什么时候到伙房,她都准备好了热饭热菜,不断受到营部、经理部的表扬和嘉奖。大家对她的工作都十分赞扬,她总是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参加革命就是为了穷人翻身得解放,不好好于,那革命多会儿才能成功呀。” 长征出发时,她自报奋勇背着炊事班的一口大锅,行军遇上敌机扔炸弹,她不是就地趴下,用锅来掩护自己,而是将锅放下,趴在锅上,用身子去掩护锅。有一次郑部长看见了感慨地说:…贾德福呀,贾德福,你真行呀,有的人是顾头不顾腚,你是顾锅不顾命。”她笑着说:“全营几百号人,没有锅怎么做饭呢!”就这样,她一直背着那口大锅。 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后,我们随军北上。过草地时,贾德福一不小心连锅带人都陷进泥潭。因她身背大锅,没有沉到底,后面的同志赶到才把她救了上来,她还风趣地说:“上次是我救了大锅,这次是大锅救了我,要不是大家拉得快,我就到马克思那里报到去了。”以后她就更加爱护这口大锅了。这时,刚从川东过来,粮食还有一点,但是油、盐、菜都很少了。为了全营的伙食,贾德福在她自己的干粮袋上缝上许多小口袋,分别装上盐、姜、辣椒等,她还经常组织伙夫们去采摘花椒叶、榆树叶、杏树叶、灰灰菜等,煮上一锅,像放味精似地放点盐,给同志们当菜吃。自张国焘私立中央后,擅自领兵南下,第二次过草地时,粮食就越来越少了,即便是搞到一点粮食,也做不成饭,只能是囫囵吞下去。青稞麦生吃了以后涨肚子,贾德福就把青稞麦磨成面粉。在行军途中,到哪里找磨呢?于是她就用石头把青稞碾碎,给病号做饭吃。一天在一个山沟里,意外地发现了两盘水磨,贾德福当即组织炊事班的同志去磨面,营长怕炊事班磨不完,就亲自带了一个连去帮忙。傍晚时,突然从山上下来几十个对红军怀有敌意的喇嘛,骑着马,戴着高帽子,穿着袈裟,敲锣叫喊着朝红军冲了过来,一时大家都有些紧张。而贾德福带领战士们仍然磨的磨,筛的筛,谁也没有表现出来惊慌失措的样子。营长爬到磨房顶上一看,喇嘛已经堵住了唯一的出路,营长急中生智,马上命令司号员吹号,从楼下开始吹,一面吹一面向楼上爬,造成部队由远而近的效果。喇嘛们不知道底细,被吓得退走了,这时大家背起面粉就跑,回到住地互相一看都大笑起来,大家都成了花脸小鬼了。又走了一天到了阿坝,是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这里的牛羊毛很多,郑部长在动员会上讲,要把这些毛变成能穿的衣服。但这里什么工具都没有,大家只好用泥土捏成鸡蛋大小的泥球,插上一根木棍,干了就成了捻线的工具,贾大姐又成了纺线能手。大家学着贾大姐捻线织毛衣、织毛袜。也有把毛线织成布做成衣服的,虽然象麻袋片一样,但穿上很暖和,保证了以后同志们穿上它,翻雪山过草地。 张国焘私立中央后,命令我们的部队南下川康,到夹金山下时,这里风雪迷漫看不见山顶。当地的老百姓说这山高不见顶,宽不见边,自古以来,很少有人走过,就是男人也难过去,你们女人就更难过去了。爬山之前,贾德福将自己珍藏的辣椒和生姜都倒进锅里煮了一大锅汤,开饭时,她拿着勺子站在锅前,边盛边说:“大家都来喝呀,要爬雪山了,多喝一点汤好驱赶风寒。”同志们背着沉重的背包,弯着腰拄着棍子一步一步吃力地往}攀登,为_『让大家早点爬过雪山,政委王泽兰叫各连开展竞赛,同卷们都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大家鼓足了勇气,加快了步代,很快就爬到了山顶。山顶上一望无际白雪皑皑,气候变化无常,时而狂风大作,积雪夹着沙石打得人睁不开眼,站不住脚。五、六个人用绳子连在一起,趴在地上,刚躲过沙石,鸡蛋大的冰雹,又像利箭一样地向大家射来,打得鼻青脸肿。冰雹过后又是一阵大雨,把大家身上淋了个精湿,很快身上就披上了一副冰雪大铠甲,真是寸步难行呀。下山时,大家把背包和背篓抱在胸前,坐在地上像滑梯一样往下滑,碰到了坡坎便是腾空一跃,就到了山下。有的同志摔得不轻,离开拐杖就走不了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贾德福还是背着那口大锅,同志们劝她把锅扔掉,她说:“只要有一口气,不打倒反动派我决不扔掉这口大锅。”下了雪山,大部分同志得了雪盲病,眼睛红肿,什么都看不见了,第二天行军只好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搭在前面同志的背包上,排成一路纵队,迎着漫天的风雪,慢慢地向前移动。由于生理条件不同,女同志遇到的困难更大,加上行军途中又饿又冻,风雪吹打,绝大部分女同志都得了妇女病。在艰苦的条件下,同志们都下定了决心,不打倒反动派我们革命决不停止,为了共产主义奋斗,死也是光荣的。 我们南下川康后开始还比较顺利,半个月就攻下了宝兴、金汤、天全、卢山等。后来又打下了名山、亚安等十来个县城,击毙敌人一万余人,击落飞机一架,成了进可攻退可守的态势。后来敌人越集越多,红军退守百丈关一带,构筑工事,准备对付敌人的反击。 这时徐向前亲临前线指挥,与敌展开血战,在敌人飞机大炮的攻击下,百丈关附近的房屋村庄成了一片火海。红军战士一次又一次与敌军搏斗,鲜血染红了稻田的泥土。苦战了七天七夜,毙伤敌人一万五千余人。贾德福在这次战斗中勇敢地抢救了20多个伤员。徐向前总指挥、陈昌浩总政委,考虑继续战斗下去十分不利,下令向北转移,到了人烟稀少的山区。贾德福等同志又投入了为部队买粮的工作,她们每天走好几十里路,开始还能买到点粮食,后来连烊芋头也买不到了。这时部队又返回,第二次过夹金山,接着又要攀登比夹金山还高的党领大雪山。到甘孜与红二方面军会师后,我们与贾德福她们就不在一起行军了,以后再也没有看见她们。后来听说她们跟西路军过了黄河整编成妇女先锋团,再后来又听说,妇女先锋团被敌人包围在临泽城内,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城外堆满了敌人的尸体,第四天突围时,四百多名女战士壮烈牺牲,以后的战斗敌人越来越多,我军是越来越少,终于寡不敌众,打得弹尽粮绝,绝大部分同志英勇牺牲了。打这以后,贾德福同志的音信就再也没有听说了,至今不知道她是牺牲了,还是活了下来。 如今我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1983年离休后,我担任了十八所学校校外辅导员,我常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贾德福等红军战士的革命斗争事迹教育青少年,同时也时常勉励自己继续保持革命晚节,保持和发扬红军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